阿嫫告诉阿爹,你回来的事区里(指新成立的普洱县通关区)已经晓得了。等天一亮,他们会来看你,还说什么书记也要来……父亲虽然很恐慌但还是留了下来。
第二天,大姐、大哥和一个青年进了家。父亲紧紧地搂着大姐、大哥,流着泪说:“没有想到,你们都好好地活着……”
姐姐把那个青年拉过来介绍说:“阿爹,不用怕,这就是上级派下来的(支部)书记,姓杨。”大姐还告诉父亲,通关已经解放了,她和大弟弟都参加了革命,下乡搞宣传、征粮、打土匪。政府发给衣服被盖,每月还发150斤大米,并告诉阿爹,她已经帮阿爹报了名,参加骡马运输队,帮解放军驮运物资,追歼蒋残匪。
第四天,放宽心的父亲把藏在武居寨后山蚂蝗箐里的油纸包取了回来,对女儿说:“阿爹是逃回来了,而我的四个伙伴不知现在流落在哪里?你把这些东西照我写的名单想办法交给他们的妻儿吧!等*完全相信我了,我再一家一家地去赔不是、去认罪……”
此后,父亲参加了南下追歼蒋残匪的行动,在解放军运输队里当马锅头,赶着马帮,重走下坝子的路,并永远留在了佛海(今勐海县)。
为了纪念已故的父亲―――一个一生在茶马古道上奔波的赶马人,我把父亲的马帮在1949年经历的故事写在纸上,以纪念父亲的亡灵:
一次,父亲驮货到佛海,渡江时出了事,耽误了两天,等他们赶到佛海时,老板只留下口信就率大马帮出国了。没有了主心骨,他们交了货就在街上闲逛。那时的佛海比较繁华,在街上有一个露天大商场,市场中央是一间长几十丈、宽两三丈、有屋顶但不分房间的街房,这就是小商人们白天叫卖,晚上睡觉的地方,广场周围的房子都成了铺面。这里五天赶一次街,赶街那天,人们都是打着火把做交易,耳朵里除了叫卖声外,就是老“叫街”为失主寻找丢失骡马、耕牛等的高声吆喝。太阳出来后,街子也散了。广场四周还有些固定的商铺,经营小百货、小五金、小食品等,这里最多的铺面是各茶庄的茶叶收购站,散茶鲜茶都收,有的还代收樟脑、药材、珠宝等。再往老街走,就是一家接一家的茶庄、茶号,什么恒春、洪盛祥、恒盛公、柯以兴……至少二三十家。看着看着,父亲的心都痒了:这地方多好啊,一个半开可以买四五箩新米、好几斤肉……
这时,一个穿洋装戴礼帽的中年人过来递烟,把父亲他们请到一家傣族饭店,点了很多烧烤请他们吃。交谈中父亲得知,这人是佛海一家有名茶庄的老板,刚从国外回来。由于佛海至缅甸景栋的道路损坏,加上时局动荡,来往马帮减少,不少茶庄的普洱茶都积压在仓库里,各茶庄、商人都在争抢马帮,驮运费一加再加。
“如各位还嫌驮运费低,我们可以再加。”老板边倒酒边说:“各位在佛海的食宿开支,茶庄全包了……”
大家聚拢小声商量起来。茶庄老板见大家还在犹豫不决,决定出两倍的驮运费,回来放空也付钱。
这一下大家高兴了。心想,等拿了这笔钱,就把全家接来,佛海可是福天宝地呀!那一天,马帮顺利地过了打洛江,刚天黑就赶到了缅甸小勐拉。为防意外,大家不敢住店,而是在一个离勐拉较远的河边过夜。五个赶马人轮流守夜。
“�纾 痹洞Φ那股�把大家惊醒,几道手电筒光由远处扫来,父亲他们被一伙穿黄衣服手持长短枪的人围住了,电筒光把他们射得睁不开眼睛……
“各位锅头不要怕,我们是国军九十三师的部队,为反攻车佛南(指车里、佛海、南桥三县),奉命征用你们的骡马。”一个持手枪的军官用刺眼的电筒光扫了每个人的表情,洋腔怪气地说:“当然,等车佛南光复就还给你们!”
大家一听,急了:“老总啊,我们都是有家有室的人,一家人还眼巴巴地等着我们挣钱回去养活呢!”
在长枪短枪的威逼下,大家只好卸了茶驮,驮上国民党军用草席包好的枪支弹药。临走时,国民党军狠狠地说:“你们别打逃跑的主意,从元江到这里都有我们的人。杀你们不说,还要诛连你们的老婆孩子……”
骡马没有了,茶庄的货也送不到了,大家的心里乱成了一团。
“回去,死也要回去!”父亲下定决心,并希望大家也回去,可他们怕还没有过打洛江就被打死,何况过了打洛江还有沿途的兵匪……大家很同情父亲,说:“你人熟路熟又会几种夷话,乘黑跑吧!”等他们追来,我们就说被勐拉大土司抓去当翻译去了。”临别时,他们把身上带的半开(银元)和早已为老母妻子买好的缅甸玉镯交给了父亲,流着泪说:“如真能逃回去,一定要帮我们去看一下老母和妻儿……”
也许是老天有眼,天突然下起雨来,大家催父亲快走。就这样,父亲冒雨绕山路到了打洛江边,一个认识的傣家人给父亲包了些“豪糯索”和香竹筒饭,连夜用竹筏送父亲过了江。第三天,父亲换上他们给的傣族服装,混在赶摆的人群中到了勐混,然后又乘雨夜走山路朝佛海方向走,天快亮时到了佛海城外小河边的“龙林”。这里平时少有人来,父亲放心地坐在大榕树根上,狼吞虎咽地把老波涛给的食物吃光。父亲不敢进佛海街,一怕被抓、二怕碰见茶庄老板,就顺小河向方向走,几天后的傍晚,终于到了九龙江边的曼洪,由于父亲服装、语言都像傣族,船工把他送过了江。父亲在勐罕又躲了几天,发现没有人注意,就把带着的钱买了两箩红糖挑着,然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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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马古道 :马帮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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