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花吟》译文对比赏析——试评“黛玉”悲剧形象的再现

第７卷第５期　Ｖ０１．７　Ｎｏ．５　读与写杂志　２０１Ｏ年５月　Ｍａｙ　２０１０　Ｒｅａｄ　ａｎｄ　Ｗｒｉｔｅ　Ｐｅｒｉｏｄｉｃａｌ　《葬花吟》译文对比赏析　试评“黛玉＂悲剧形象的再现　钟颖　４３００７３）　（武汉工程大学邮电与信息工程学院　湖北　武汉摘要：《葬花吟》是《红楼梦》中塑造黛玉悲剧形象的经典作品，文辞优美，意蕴深刻，如何将其译为形神俱备的英文诗歌。是　对翻译家自身综合能力的一个巨大挑战。本文对杨宪益夫妇和霍克斯的两个译本作了总体和局部的分析评价。从译诗“三　美”、意象运用和典故翻译三方面对它们进行对比赏析，二者虽各具风格．但都成为读者喜爱的不朽佳作　关键词：三美　意象　典故　忠实　对比评析　中图分类号：Ｈ３１５．９　１　引言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６７２—１５７８（２０１０）０５—００５８～０２　往自由天地的心情推到了最高点。两个译本对这个诗行得处理　十分恰当。杨译译文里巧妙的将“天尽头”译为“ｅａｒｔｈ’Ｓ　ｕｔｔｅｒ－　经典小说《红楼梦》是我国文学史上一座闪烁智慧与灵性之　光的魁宝，它的文学价值至今仍广受全世界的瞻仰。书中富含中　国文化传统的诗词歌赋，或铺张渲染，或承上启下ｆＪ１，将全书的人　物刻画和艺术价值推向了顶峰。其中《葬花吟》就是这样一段为　后世人所传颂的经典作品。它是林黛玉感叹身世遭遇的代表作，　也是曹雪芹借以刻画黛玉的艺术形象，表现其性格特征的重要　作品。　ｍｏｓｔ　ｂｏｕｎｄ”，也运用了顶真的修辞，使其重复出现．在形式上与　原诗保持高度一致，在音韵上自然流畅的押韵，完美的再现了原　文的音美和形美，将原句的蕴意生动的展现于读者眼前．让人深　切体会到黛玉的悲苦命运和执着求索。霍译采用的也是相同的　方法，忠实的再现原诗，它将原诗中的“天尽头”译作“ａｃｒｏｓｓ　ｔｈｅ　ｓｋｙ”，也用了同样的修辞法，一方面实现了音韵的回旋之美．一　现今倍受中外读者欢迎的《红楼梦》英译本，包括杨宪益、戴　乃迭夫妇的译本Ａ　Ｄｒｅａｍ　ｏｆ　Ｒｅｄ　Ｍａｎｓｉｏｎｓ以及大卫・霍克斯　方面也使整个诗行韵律流畅。两个译文都体现出译者传达原文　形美和音美的意识和责任。　所译的Ａ　Ｓｔｏｒｙ　ｏｆ　ｔｈｅ　Ｓｔｏｎｅ。本文将从译诗“三美”、意象运用和　典故翻译三个方面对《葬花吟》的两个译本进行对比评析。　２　译本“三美”的实现　在杨译和霍译两个译文里，我们可以找到很多此类的例子。　如杨译的第２４行，将空枝译为“ｂａｒｅ　ｂｏｕｇｈ”。意义自然易于理　解，妙处在于ｂｏｕｇｈ不仅与第２２的“ｎｏｗ”合韵．还于“ｂａｒｅ”形成　《葬花吟》出现于小说的第二十七回“滴翠亭杨妃戏彩蝶，埋　香冢飞燕泣残红”日。林黛玉天生敏感多疑，因晴雯不开门一事而　头韵，增添了音韵之美，相似的处理还有第３５行的“ｓａｄ　ｓｏｎｇ”　（悲歌），第１行的“ｆａｄｅ　ａｎｄ　ｆｌｙ”和“ｂｌｏｓｓｏｍｓ—ａｃｒｏｓｓ”。霍译里　错怪宝玉．加之宝玉偏巧此时送出宝钗，黛玉心中顿时涌起了万　种莫名的屈辱心酸，次日又遇花饯之期，便勾起无限伤春愁思，　独自手把花锄，拾起掉落一地的花瓣寻处埋葬。此时黛玉所吟唱　的诗句，便是文辞优美、音韵铿锵的《葬花吟》。　２．１形美和音美　《葬花吟》在语言风格上仿效初唐体的七言歌行，行文朗朗　也有多处倒装句出现，目的是为了合韵，如第２７和２８行：　“Ａｎｄ　ｌａｙｓ　ｈｅｒ　ｄｏｗｎ　ｂｅｔｗｅｅｎ　ｔｈｅ　ｌａｍｐ　ｌｉｔ　ｗａｌｌｓ，ｗｈｉｌｅ　ａ　ｃｈｉｌｌ　ｒａｉｎ　ａｇａｉｎｓｔ　ｔｈｅ　ｗｉｎｄｏｗ　ｆａｌｌｓ”．两个译本在传达原诗的形、音、　韵上都比较成功，忠实的再现了原诗的形式，是以诗译诗，以格　律诗译格律诗的典范。　２．２意美　上口，遣词浅显流畅，抒情酣畅淋漓，音节回环复叠，五十二句诗　文如泣如诉，细腻凄美，将黛玉的悲苦命运和高洁孤傲的性格表　达得淋漓尽致，动人心弦，成为黛玉感叹身世遭遇的代表之作。　全诗共由十三个四行诗组构成，韵式上主要采用中国古诗惯用　诗歌是形式的艺术，但好的诗歌也必须在短短的诗行中将　意义高度凝练，字字深刻，扣人心扉。就翻译策略而言，杨宪益夫　妇采用的是典型的异化，在英译本里最大程度的保留了小说里　的人物名字特点、艺术技巧、诗词歌赋等有深刻含义的文学手　的单韵形式ａａｈａ，也有变化的韵式如ａｂａｂ、ａａｂｂ。　杨宪益夫妇和霍克斯都采取了以诗译诗的方法，使用格律　诗这种古体诗形式，诗文严格的押韵，节奏都采用抑扬格五音　部，并且与原诗保持相同的结构，都由十三个四行诗组组成，两　法，用直译的方法翻译《红楼梦》中富含中国传统文化底蕴的词　语，竭尽所能地向外国读者介绍中国深邃的文化珍宝，弘扬中国　文化的传播，促进中西交流。而霍克斯采用的则明显是归化的策　略，在形似的基础上和表达原文内容的前提下，灵活的意译，用　者在形式上与原诗尽量保持一致，最大程度地忠实于原文，从而　比较完整地传达了原诗的音美和形美。但是他们在韵式处理上　有所不同。杨译采用的韵式基本是ａｂｃｂ，每个诗行的第二和第　四行押韵．而霍译则使用英诗惯用的押韵方式ａａｂｂ。这种差别　跟两个译者的语言文化背景紧密相关。中国古体诗多为五言或　七言，讲究平仄交错，一字一音，朗读时富有节奏，琅琅上口ｆｌ＿。杨　不少富有西方传统文化特点的词语翻译《红楼梦》中很难译出的　词语，这与他深厚的语言功底和对中西文化背景的了解是分不　开的。这样的译本可读性和艺术性更强，诗味也更浓。下面是译文里一些具体的例子。　“红消香断有谁怜”是《葬花吟》的开篇诗行，它总领全诗，奠　定了整首诗文的感情基调。杨译为：“Ａｓ　ｂｌｏｓｓｏｍｓ　ｆａｄｅ　ａｎｄ　ｎｙ　．　宪益夫妇采用的这种ａｂｃｂ韵式，在第二和第四行押韵，更能体　现汉语古诗的抑扬顿挫，而霍克斯用的英雄双行体则是英诗所　ａｃｒｏｓｓ　ｔｈｅ　ｓｋｙ，ｗｈｏ　ｐｉｔｉｅｄ　ｔｈｅ　ｆａｄｅｄ　ｒｅｄ，ｔｈｅ　８ｅｅｎｔ　ｔｈａｔ　ｈａｓ　ｂｅｅｎ？”霍译是：“ｒＩ１ｈｅ　ｂｌｏｓｓｏｍｓ　ｆａｄｅ　ａｎｄ　ｆａｌｌｉｎｇ　ｆｉｌ１　ｔｈｅ　ａｉｒ，ｏｆ　青睐的韵式。英诗节奏比较缓慢，音节也比汉诗多，采用ａａｂｂ或　是ａｂｂａ这种韵式，能实现ａａ或ｂｂ的连韵，使节奏循环回复，流　畅自然。　《葬花吟》里的第十个诗组，是全诗的高潮。“愿依此日生双　翼，随花飞到天尽头。天尽头，何处有香丘？”运用了顶真的修辞　方法（ａｎａｄｉｐｌｏｓｉｓ），产生循环美感，将黛玉渴望摆脱尘世束缚，向　一ｆｒａｇｒａｎｃｅ　ａｎｄ　ｂｒｉｇｈｔ　ｈｕｅｓ　ｂｅｒｅｆｔ　ａｎｄ　ｂａｒｅ．”两个译文都同原诗　一样，以花喻人，以落花暗指黛玉自己，霍译把原文的“红”与　“香”用“ｆｒａｇｒａｎｃｅ　ａｎｄ　ｂｒｉｇｈｔ　ｈｕｅｓ”一并译出，与前面的“花”巧　妙对应，而连续三个头韵的使用“ｆａｄｅ　ａｎｄ　ｆａｌｌｉｎｇ　ｆｉＵ”正是对原　诗中”花谢花飞飞满天”音意俱佳的传神之译。而杨译更是对　“红”进行了大胆的直译，并且把第二句译成设问的形似，与原诗　５８—　第７卷第５期　Ｖｏ１．７　Ｎｏ．５　读与写ａｔ．惠　２０１０年５月　Ｍａｖ　２０１０　Ｒｅａｄ　ａｎｄ　Ｗｒｉｔｅ　Ｐｅｒｉｏｄｉｃａｌ　起到同样的效果，黛玉苦闷心酸的心理活动展现在读者眼前，为　４　典故的翻译　全诗做了很好的感情铺垫，而句末的“ｔｈａｔ　ｈａｓ　ｂｅｅｎ”则增添无　《红楼梦》中融人了很多韵意深刻的典故。典故置根于中国　的传统文化，加之汉语和英语的语言结构和特点又大不相同，典　故的翻译是翻译《红楼梦》的一个难点，大多数情况下都成为不　可译的文化难点。《葬花吟》中就使用了两个典故，将整首诗的气　氛渲染得更加哀怨凄恻。　我们先看原诗：“独把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相传　湘妃哭舜之时，眼泪滴落在竹上变成红色斑状，后来便称为湘妃　竹ｒｊｌ，而林黛玉也号潇湘妃子。另一个典故是：“杜鹃无语正黄昏，　荷锄归去掩重门。”相传蜀帝死后化作杜鹃鸟，啼血染花枝，此花　变为杜鹃花。曹雪芹在诗中连续两行运用典故，把气氛烘托到了　催人泪下的境地。中国古诗中常出现这样的典故，借以渲染主　尽诗意，令人回味无穷。在这一点上，杨译似乎更加传神。　两位译家对本诗中很多词语的具体翻译都有很大不同。如　“春榭”在杨译中是直译的“ｓｐｒｉｎｇ　ｐａｖｉｌｉｏｎ”，霍译则是意译为　“ｔｈｅ　Ｍａｉｄｅｎ’ｓ　ｂｏｗｅｒ”。从“春”的比喻意义看，汉语的“春”一般　都指女子的柔情，霍译似乎更加贴近原文，而杨译中的“ｓｐｒｉｎｇ”　在英文中没有这种比喻意义，显得比较生硬，不易被外国读者接　受。“落絮轻沾扑绣帘”，霍译将绣帘译为“ｃｕｒｔａｉｎｅｄ　ｄｏｏｒ”，而杨　译成“ｅｍｂｒｏｉｄｅｒｅｄ　ｓｃｒｅｅｎ”，更能给人一种栩栩如生，近近细看的　感觉．把黛玉那种身居大富人家，寄人篱下的孤苦和较弱表达得　更为明显。“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已倾。”原诗中　此句在字数上发生了变化，而译者因为要保持整首诗词形式的　题。杨氏夫妇和霍克斯在翻译典故时，考虑到西方读者对此类典　统一和韵式整齐，并没有采取变异。杨译是：“Ｎｅｘｔ　ｙｅａｒ，ｔｈｏｕｇｈ　故和意象并不了解，在翻译时都通过直译，将原诗中的意象完整　ｏｎｃｅ　ａｇａｉｎ　ｙｏｕ　ｍａｙ　ｐｅｃｋ　ｔｈｅ　ｂｕｄｓ，ｆｒｏｍ　ｔｈｅ　ｂｅａｍ　ｏｆ　ａｎ　ｅｍｐ。　的再现给读者，但并没有加注解释典故的来源和含义，使译诗流　ｔｙ　ｒｏｏｍ　ｙｏｕｒ　ｎｅｓｔ　ｗｉｌｌ　ｆａ１１．”杨用完全直译的方法．加上倒装的　畅可读，不至于给读者造成文化障碍。我们不难发现，译者都是　使用，很好的再现了原句的音韵和神韵。霍译则又是意译的方　用相同的意象来表达原诗，例如“ｄｒｏｐｓ　ｏｆ　ｂｌｏｏｄ”和“ｂｌｏｏｄｙ　法：“Ｎｅｘｔ　ｙｅａｒ　ｔｈｅ　ｆｌｏｗｅｍ　ｗｉｌｌ　ｂｌｏｓｓｏｍ　ａｓ　ｂｅｆｏｒｅ．ｂｕｔ　ｓｗＭｌｏｗ．　ｄｒｏｐｓ”就是直接传译出“血痕”的意象，西方读者即使不懂这个　ｎｅｓｔ，ａｎｄ　Ｍａｉｄ　ｗｉｌｌ　ｂｅ　ｎｏ　ｍｏｒｅ．”三个词“ｂｅ　ｎｏ　ｍｏｒｅ”把“人”、　典故。也能在词里体会到其中的心酸。“ｃｕｃｋｏｏ　ｉｓ　ｓｉｌｅｎｔ”是杨译　“梁”、“巢”的未来命运表现得生动直接，但相比之下，杨译更加　用静态表达出杜鹃鸟寂寞无语的画面。相比之下，霍译的　准确贴切　“ｃｕｃｋｏｏ　ｓｉｇｎｓ　ｎｏ　ｍｏｒｅ”．则更加传神．把杜鹃泣泪如血后的沉　３　意象和意象组合　默悲伤刻画得形象生动。　《葬花吟》全诗成功运用了大量的意象和意象组合．将落花　典故翻译是文学翻译中的一大难点．如何能使译文既保留　与人融为一体，既给人视觉上的美感，又能引发读者无限联想，　原文文化底蕴，又能忠实于原文意义和形式，流畅可读，是文学　哀叹花色人泪的悲剧，使人深深体会到黛玉的悲苦命运和顽强　翻译工作者长期努力的目标。　不屈的高洁品质。两个译文对意象的处理也各有妙处，下面是对　５　结语　诗里意象和组合的分析。　林黛玉是《红楼梦》里最细腻的诗人，她用一颗纯真敏感的　开篇第一句，“花谢花飞飞满天”，描写了一幅落花满天的凄　心灵去感受当时混浊的世界，唱出了心里万种愁绪和悲苦。《葬　迷画面。“花”象征了“爱”与“美”，黛玉以花自喻．花与人融为一　花吟》是作者树立黛玉形象特征的代表作，洋洋洒洒五十二行诗　体，让人联想到葬花人的出现和花落人亡的结局，为全诗营造了　文诉尽了黛玉的心酸，也暗示了黛玉的悲剧命运。　悲凉的感情氛围。杨氏夫妇和霍克斯都将花译为“ｂｌｏｓｓｏｍｓ”，暗　本文在对《葬花吟》原文的分析和解读基础上，对杨宪益夫　指花开花谢的自然过程，起到了相似的画面效果，为再现黛玉的　妇和霍克斯的两个译文从诗歌的音形意三方面作了局部评析，　悲剧形象奠定了基础。　并比较了两种不同文化背景、翻译策略不同的译家风格。杨氏夫　“风刀霜剑严相逼”，这里作者用“风刀霜剑”比喻封建恶势　妇善用直译的方法，用词精准，比较完整的传达出原诗的意义和　力的压迫，明写花，暗悲己，正是黛玉对大观园处处寒气逼人、时　神韵，在音形意三部分都尽量忠实于原文，是典型的异化策略；　时勾心斗角的腐败气息的控诉，将自己寄人篱下的悲苦愁绪抒　霍克斯则在忠实原文意义的前提下，通过增补转换，灵活的意　发得感人肺腑，引起读者心灵共鸣。杨译“ｔｈｅ　ｃｕｔｔｉｎｇ　ｗｉｎｄ　ａｎｄ　译，为译文增添了浓浓的诗味，使其流畅易读，尽量避免了中西　ｂｉｔｉｎｇ　ｆｒｏｓｔ　ｃｏｎｔｅｎｄ”．霍译“ｆｒｏｍ　ｓｗｏｒｄｓ　ｏｆ　ｆｒｏｓｔ　ａｎｄ　ｆｒｏｍ　ｔｈｅ　文化差异造成的理解障碍，更容易为外国读者所接受，是典型的　ｓｌａｕｇｈｔｅｒｉｎｇ　ｇａｌｅ”。两者都用直译，把风和霜的严寒传达在读者　归化策略。虽然二者在具体诗词的处理．尤其在对意象的理解和　眼前，给人好花难长久，好景不常在的无奈与心酸。　翻译上，存在不少的差异，也有漏译、误译的不足，典故的翻译也　“愿奴肋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不得不面对不可译的困境，造成文化意义的失落，但两个译本所　此句为全诗的高潮，是黛玉对生命的求索和人生归宿的质问。　呈现给读者的依然是两篇格律优美、神形俱备的经典佳作．比较　“双翼”象征着黛玉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和向往，渴望摆脱世事束　完美的再现了黛玉的悲剧现象。两者相比，杨译更为忠实传神，　缚，向往自由的迫切心情。但是就算她能随花飞到天边，也难以　霍译则诗味更浓．二者皆有优劣，为文学爱好者和翻译工作者提　找到理想中的“香丘”，即理想归宿。杨译的双翼是“ｔａｋｅ　ｗｉｎｇ　供了宝贵的经验之泉，值得我们不断地学习和品味。　ａｎｄ　ｆｌｙ”把动作描写得很细微．霍译则是“Ｉ　ｈａｄ　ｗｉｎｇｓ　ｔｏ　ｆｌｙ”．　参考文献：　两者异曲同工。“香丘”在杨氏夫妇译文里是“ｆｒａｇｒａｎｔ　ｂｕｒｉａｌ　…张智中．葬花一吟葬香魂，译诗三种异情韵——《葬花吟》三种　ｍｏｕｎｄ”，霍克斯则用“ｔｈｅ　ｆｌｏｗｅ￣’ｌａｓｔ　ｆｒａｇｒａｎｔ　ｒｅｓｔｉｎｇ—ｐｌａｃｅ”．　英译文比较赏析【７１，哈尔滨学院学报，２００５（１１）：１３．　把意义表达得更完整形象，易于被读者所理解。　【２ｌ曹雪芹，高鹗．红楼梦（汉英对照）［Ｍ１．译者：杨宪益，戴乃迭．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本句用“渠沟”象征世　北京：外文出版社，２００６．　俗庸俗的社会风气，充分表现出黛玉宁死不屈、沽身自好，绝不　【３］曾丽君．《葬花吟》中有关”花”的意象分析叫．丹东师专学报，　与世俗同流合污的高贵品质，将黛玉高傲标世的性格完全展现　２０００（１）：５３．　　‘出来。杨译与霍译对“渠沟”采用了同样的译法，都译为“ｆ０ｕ１　ｄｉｔｃｈ”，这种巧合和一致说明了两位译家对原诗进行了充分的解　作者简介：钟颖（１９８３一），女，四川成都人，助教，硕士。研究方　读，实在堪称经典佳句。　向：翻译理论与实践。　一５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