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主题学习资料(一)
回到常识(施久铭)
关于语文,有许多令人看不清的“谜团”:
这是“非常重要”的学科,却又是最为人“轻视”的学科;对一名语文教师而言,似乎教与不教效果都差不多,你花的工夫通常与最后的效果不成正比;对学生而言,老老实实地把课本读得滚瓜烂熟,考试时未必能得高分。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语文课可上可不上,因为语文成绩早在许多年前就停滞不前,再多努力也无助……
“语文主题学习”实验的发起者李希贵很早就注意到了这些“谜团”。
他的破解办法十分简单:把学生自主阅读和大量阅读摆在语文课的首位。
之所以这样做,我们相信这是一种关于常识的直觉——他本身就是一个受过阅读恩惠,深知阅读力量的人。
从这个直觉出发,他开始拨开环绕语文的“谜雾”:语文教学为何如此举步维艰,那是因为我们一直采取了舍本逐未的态度,甚至习惯了用“反常识”的方式在行走。
因此,语文教学改革的出路在于:回到常识。
回到常识,首先是回到学习的常识。因为走得太远,我们经常忘记了到底是谁在学习。“语文主题学习”实验者重申,语文学习的主要内容是学生自主地进行大量阅读,为语文能力和素养的提升打下坚实的基础。
其次,是回到学科教学的常识。
这里有一个问题,语文教学的规律是什么?多年的应试教育使我们习惯于用理科教学的方式来类比语文教学,忽视了属于语文学科的教学规律。
我们在课内对有限篇目多采取支离破碎的条分缕析、反复训练,而把大量、整体阅读的重要任务不负责任地抛给“课外”,事实证明,这条路低效、低能。
“语文主题学习”实验倡导的语文课常识不是举一反三,而是反三归一;不是分析训练,而是质从量出。他们相信,光凭课内几篇课文来培养语文能力是行不通的,没有一定数量的阅读和体验,就没有视野和见识的拓展,也就没有语文能力的提升。
常识是不分课内课外的。“语文主题学习”实验就是要把反三归一、质从量出的规律运用到语文课内学习中来。
最大的困难也在于此。
因为,这意味着把课内的大量阅读变为现实。这可能吗?
传统的观念中,语文课内教学的全部就是完成教材内容,适当课外拓展即可,但在“语文主题学习”实验中,这个观念被彻底颠覆。他们把教材内容压缩在三分之一课时内完成,而把其余大部分时间用于阅读原先由课外来完成的阅读内容。
在实验者看来,这才是真正的“务正业”。因为语文课上,并非是教师在“教”语文,而是学生在“学”阅读,教师所做的事情是把本应属于学生的自由阅读权重新还给他们。
相应地,这种改变,让教师的“教”也顺理成章地回到了常识。教师,不再是单纯的知识传授者,而
是一个与孩子一起阅读,不断用阅读去引领人生、共同发现未知世界的“人师”。
当然,回到常识不仅在于改变一个学科的“尴尬”处境。我们不要忘了,这项实验崇尚的是“行动”。随着行动的展开,他们在不知不觉地靠近另一个常识——精神成长的常识。
人与人之间精神成长的区别在哪里?
在于阅读,更在于有没有大量阅读的可能性。对于一个人而言,人生世界的改变,可能是从一本书开始的,这是一粒“种子”,然而,“种子”要发芽,要持续生长,则需要大量的“灌溉”。缺少“灌溉”,嫩芽可能夭折,人生可能被局限。
所以有没有自由的大量阅读的童年,对于一个人精神发育、成长至关重要。
对大多数人来说,语文课决定着阅读自由度的大小,一个人在语文课上的精神质量很可能会决定其一生的精神走向。
所以,由成人提供的阅读材料的广度、宽度、深度、角度等都十分关键。
“语文主题学习”实验找到了一把“金钥匙”,那就是以主题的方式集约阅读的多元性,与教材相呼应,编写阅读“丛书”,将多元的态度融入其中,从而满足不同年龄阶段阅读者不同侧面的需求。这种开放、多元的文化态度,尊重了少年儿童的阅读兴趣,努力为少年儿童精神成长打下了良好基础。
也正因为这,实验才可能更大范围地走向“三个一般”(一般学校、一般学生、一般师资)。
无论如何,回常识的道路仍然漫长,我们都只是在路上!
第一部分 思想内核
在反思中重建——关于“语文主题学习”的思考和探索(李希贵)
“语文主题学习”实验从2006年开始启动到现在,已经过去了6个年头。6年时间,在全国各地得到了响应,在实践上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影响越来越大;作为一项研究课题,也引起了各方面的兴趣和关注。越来越多的学校想了解这个课题和实验,所以有必要从理论和实践上加以梳理,以利于进一步实践。
其实,这个教改实验并不神秘,从产生想法到付诸行动,都是一件简简单单、自然而然的事情。
从语文考试的几大怪现象说起——“语文主题学习”的来历
还是在上世纪80年代初期的时候,我作为一个中学的语文老师,遭遇了好多尴尬。其中,有一年我在山东省高密四中,因为高一新扩了两个班,没有语文老师,学校没有办法,只好让其他班的语文老师来代课。这个课是没法代的,为什么呢?因为大家都教两个班的语文课。教两个班的语文课很辛苦,再给别的班代课更困难。所以没有办法,只好老师和学生一块儿制订自学计划,让学生去自修;同学们实在感到太枯燥的时候,老师就把学生放到阅览室里去读书,或者把图书馆的书借到教室里让学生读书。一个学期下来,从学校到语文学科的老师都捏了一把汗,担心这两个班的语文成绩。可是期末考试成绩出来后,却让语文老师们很尴尬:这两个班的语文基础知识并不比别的班低,阅读和写作的成绩比别的班的成绩还略好一点。
这件事情促使我们开始思考:作为语文老师,我们到底在干什么?课堂上的那些汗水和努力到底起了什么作用?
带着这样的思考,1995年我来到了高密一中当校长。在一中又遇到了一件事:一位考上大学的毕业生,写信给他正在一中复读的一位好伙伴,介绍各科的学习方法。当谈到语文时,这个学生告诫他的同伴,说:“语文哪,你可千万别上语文老师的当,语文老师在课堂上讲的那些东西没用。”这封信后来被班主任老师发现了,回到办公室,她当着全办公室的语文老师念了这封信。当时我也在场,我发现老师们听完后好长时间都没有说话。他们真的是被刺疼了,但也确实是被刺中了!我们不得不承认这个学生的话有一
定道理。我发现语文教改的时机到了。
为了统一老师们的思想,也统一家长的思想,就在那个学期的期末,我让刚刚上初中一年级的儿子和上初中四年级的内侄女,都参加了高三的语文期末考试。卷子批出来,就更让我们老师尴尬了。当时高三还有两个复读班(高四),他们的平均分是84.5分,但是这两个孩子的分数,却跟高三的平均分不相上下:初一的孩子82分,初四的孩子85分。这两张试卷至今我还保存着。距离高三,两个孩子一个差了6年,一个差了3年。这期间,当老师在语文课堂上大量地讲解、训练时,他们在干什么呢?他们在大量地阅读适合他们的名篇名著,因为我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给他们提供了适合不同年龄、不同年级的阅读书目,并购买了大量图书。当买书不能满足他们的需求时,他们就把我的书也偷偷地拿到了他们的书架上,有些还写上了他们的名字。暑假的时候,我让读初一的儿子写下“你最喜欢的十本书及理由”。他那时读的是这样一些书:《纸牌的秘密》、《显克维奇精选集》、《死水》、《鹅掌女王烤肉店》、《伊豆的舞女》、《唐宋名家词选》、《雍正王朝》、《苏菲的世界》、《契诃夫精选集》、《戴高乐传》。其中《戴高乐传》他买了3本,比照着读,竟然能找出同一场战争,哪本传记写得更好,哪本传记写得有问题。10本书中,有3本是哲学书籍。从中可以看出:一个孩子的认识水平,如果通过阅读有了积累,有了大量的铺垫,其高度会超出他的年龄阶段。也正因为他们有了自己的阅读涵养、积累和感悟,语文成绩也提高了。我记得他在初三时又参加了一次高三期末考试,当时考了122分,但是3年之后参加高考,也没有突破123分。这就说明,语文学到一定程度后,有些东西是考不出来的,但是阅读的力量却能够影响一个孩子的一生。有了这些经验后,我们就在这一年进行了改革,把常规的语文课由每周6节,改成了2节,由老师在课堂上完成教材;其余4节把学生放到阅览室由学生自主阅读。为此,学校还专门建了“自修楼”,可以同时容纳1600名学生自修。这些孩子非常努力,学习也有成果。他们的语文成绩当时在潍坊遥遥领先,而且不仅仅是语文,更重要的是还影响到了他们的整体素质。由此我们感觉到:语文学科的基础就是阅读,尽管我们要培养孩子的听说读写各项能力,但如果没有阅读作为基础,孩子的其他能力是很难得到提升的。
还有一件事。有一次,河南省开封市教育科学研究所所长杜复平女士给我提供了她儿子的一个故事。她的孩子在小学三年级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时,用错了语文卷子,拿了下学期的语文卷子。快考完的时候才发现用错了试卷,但是来不及更换,只好将错就错。阅卷出来后,想不到的是,儿子的成绩是98分,差两分就满分。这个学校有个很好的做法,就是孩子如果认为成绩不理想的话,可以申请参加二次考试,记
录最高成绩。这个孩子想:我考下学期的卷子都考了98分,如果考学过的卷子肯定能得满分,于是就申请了二次考试,用了上学期的考卷,结果考完后一阅卷,成绩为93分。这说明,语文这个学科跟理科不一样,它不是一一对应的,靠一个系列、一个梯级、一个台阶去给学生提高成绩,它必须通过大量的积累,然后才能有一个提升。在语文课堂上确实有许多值得我们反思的事件。2006年的《中国教育报》曾经报道了这么一件事:病假条换来的课外阅读。有一个小学二年级的学生,开始由于偶然的生病请假,结果在家里读书让她感到比学校里上语文课更加快乐,这种愉快的阅读体验带来的是让她以不断请假、旷课的方式来换取课外阅读。结果,从小学二年级到初中一年级,她写了100多张病假条,换来的是400多部名著的阅读,她的成绩也特别突出。在山东潍坊时,我曾经在学生中作过一个调查:在中学语文学习期间,对你帮助最大的事情是什么?41份答卷里,许多学生谈到的是自己登上讲台讲了一节语文课,当学校校刊的编辑,积累了300首宋词,看完了《家》《春》《秋》,坚持看《读者》,收集好文章做剪报,写周记,一次迎奥运征文获奖的鼓舞,利用班级图书角进行读书等等。在所有答卷里,没有一个提到是因为老师讲得好。这个现象特别耐人寻味,特别值得我们研究。许多语文课堂确实是因为大量、繁琐的环节影响了孩子的阅读。阅读是语文教学的生命,但是当我们把课堂分割零碎之后,孩子就感觉不到生命活力了。我随便找了一个课堂实录,这是一个老师上朱自清的《春》开始的几分钟——
老师说:“请打开书的23页,读一下文章的名字。”同学们就读:“春。”老师又问:“这篇文章的作者是谁啊?”学生就说:“朱自清。”老师接着追问:“看一看下面的注释,朱自清是哪里人?”学生就看注释。老师随后问道:“这篇文章的写作背景是什么?”……就这样一路问下来,非常零碎。这样的课堂看上去似乎有点极端,但这确实是许多语文课堂的一个现实状况。这样的课堂把学生本来应该有的阅读时间占没了。
基于上述的状况,我们提出了“语文主题学习”的思路,希望学生通过欣赏、分享、诵读、比较和模仿来打下阅读的基础,并进一步提升能力和素养。
向规律靠拢——“语文主题学习”的内涵
“语文主题学习”说来非常简单。因为教材,不论人教版还是苏教版都按照单元编排,每一个单元无
论从内容还是从教学重点、难点上,基本上都有明确的主题。比如某一单元5篇文章,从内容上看全是写老师,或从写作方法上看都是学习运用细节描写、刻画形象,这就是主题。围绕单元主题,我们为老师选择了几十篇相关、相近、相似,甚至相反、相连续的文章,组合成一个读本,每个单元主题一本,合起来就是我们的《语文主题学习丛书》(以下简称《丛书》)。选择时,我们兼顾古今中外,兼顾不同的年代、文体等等。所以,“主题学习”主要是围绕课本上的单元主题选择材料,每一篇文章后面的阅读提示,也尽可能围绕单元的重点和难点编写,这就是“主题学习”编排的框架、思路。
为什么叫“主题学习”,而不叫主题教学呢?因为语文是学出来的,不是讲出来的,所以我们要引导老师不要讲得太多,主要让学生自己去学习。怎么把这套书拿到“主题”中呢?我们不仅仅要探索一种方法,每位老师都有自己的经验、风格,每个学校都有自己的教学传统,方法上我们提倡百花齐放,提倡用不同的风格把主题学习做好。
为此,需要澄清几个方面的认识:
第一,“语文主题学习”是通过课内阅读、课内学习来学习语文。
过去,有过很多教改实验,也有很多阅读资料和阅读系列的书籍,但大都强调课外阅读——课堂就是完成课本,课堂就是要把教材教得死去活来,‘如果要读书,就请利用课外去读吧。如果语文的教学靠课外,英语毫无疑问也要靠课外,数学同样也要靠课外,孩子们还能活下去吗?再试想,我们都提倡了几十年的课外阅读了,又有多少学生、多少家庭实现了课外阅读的目标?所以,不要再去更多地寄希望于课外。对大多数学生来说,如果未来不是上大学中文系,他们在课内就应该学好基本的语文,具备能够为未来的职业奠基的基本素养。当然,如果学生爱好语文,要以语文为终生职业,课外就要读大量书籍,我们当然欢迎,但是对于80%的学生来说,我们要让他们在课内就把语文学好。怎么学好?课内一个学期7个单元,我们为每一个单元都配备了十几万字的主题学习的书籍。7个单元7本书,每个学期课内阅读就可以完成100万字,一个学年完全能够完成200万字。实践证明,一本十几万字的《丛书》两三个小时就可以读完。只要老师略加指点,学生读了,质量自然也就有了。不需要精雕细刻,不要每一句话都挖地三尺,每一个词语都挖得冒出火星,否则,学生会觉得语文深不可测。给学生这样的误解,把语文搞成好像一般
人学不了的东西,这样对学生太危险了。想想我们上学的时候,课本如果是在放假之前发到手中,在暑假、寒假里就读完了,甚至两天时间就读完了语文课本,可是老师却还要拿过来再教20个星期,烦不烦!所以衡量实验学校和实验老师的标准,就是一个学期的课内时间能不能让学生把7本书读完。经验告诉我们,世界上各国的调查数据也告诉我们:这个阅读量完全可以通过课堂时间完成。比如上海市要求义务教育阶段学生阅读4000万字,9年时间学生要读400本书,平均每人每年要读45本书左右。但是这个规定仍然没有达到发达国家的水平,世界上平均每年读书最多的是犹太人,他们平均每人每年读书达64本,这不仅包括学生,还包括成年人。世界上平均每年读书最多的国家是苏联,平均每人每年读书达55本,现在美国已经全面启动了全民读书计划,每年要达到50本。
第二,改变长期以来用理科学习的方式学习语文的现状。
每一个学科都是不同的,但是我们却常常用同样的方法来教学。表现最突出的是——我们用理科的学习方式学习语文。我们知道,数学是举一反三,我们做了一个例题,然后就会了10个题目,这是理科学习的方式。但是语文学习的方式应该是反三归一,通过大量的阅读,最后感悟出点儿什么,是从量的积累到质的突破。像陶渊明所说的“好读书不求甚解”,书读多了,感受慢慢就深刻了,积累就丰富了,认识就加深了。所以我们必须改变这一点,改变靠讲一篇文章,就希望学生把好多文章都搞明白,语文素养就会大大提高的认识。我们必须把讲和练的时间压下来,把课时划分给“主题学习”。没有哪一篇课文必须要用超过1课时的时间学习。我在高密一中进行语文教改时,大家也感觉到,像有些课文,如《林黛玉进贾府》,过去讲5课时,现在1课时怎么完成呢?当时老师都感觉很困难,但我们就限定l课时完成,最终老师也都完成了,语文成绩还提高了。老师讲的东西越多,就越不可能进行“主题学习”。所以,简单的方法,就是要将三分之二的课堂时间作为学生主导的时间。8节语文课,留下2到3节学统编教材,其他时间让学生阅读。
第三,怎么理解“语文学习的外延与生活的外延相等”。
这句话往往成为语文老师教不好语文的借口:学校就这么狭小的生活圈子,学生没有生活阅历和体验,我们怎么能教好这样“宽阔”的语文呢?我感觉,这句话不应当成为借口,而要理解为责任,语文老师要
思考怎样把生活的活水引到课堂里。举一个我非常敬佩的于永正老师的例子。有一次,他指导学生作文,题目是“记一次考试”。按说,学生生活中应该有很多这样的体验,但是,学生还是没有感受。于老师怎样上课呢?一上课他就对同学们说,今天我们进行一次特殊的考试。他把卷子发下去,并要求学生认真地阅读题目的要求,把全部题目看完之后,再开始答题,5分钟完成。学生一看,题量非常大,有12个大题目,每一个题目里面又有许多小题目,哪来得及看题目,等看完时间不就到了吗?所以他们几乎都没看完题目,就从第一题开始答,答了一两个题目时间就到了。这时,很多学生才看到最后一句话:“看完12个题目只答第1题。”结果班里像炸开了锅。老师便让同学们进行小组讨论,之后再以“记一次考试”为题作文,结果学生只用了30多分钟就完成了。所以只要老师给学生创造了条件,把生活精品化,把课堂变成了学生能够产生感受和体验的生活,学生自然就有话可说了。有些老师非常会做事情,一般没有体验就不让学生作文。比如,有的老师让学生扮演10分钟的残疾人,学生有的扮聋哑人,有的扮腿脚不便者,愿意扮什么就扮什么,然后再写一篇文章;有的老师让学生以一种特定方式跟过去结怨的同学和解;还有的让学生去看望一位多年未见的小学老师;或者回母校,为母校做一点事情。把生活的活水引入校园、引入课堂,这就是老师的责任。怎样使生活的外延和语文学习的外延相等,我们需要多思考。
所以,我们要把这个责任承担起来。如果一味埋怨,再埋怨20年也没有人帮我们。从“语文主题学习”这个角度,我们统一以下三个思想:
第一,一个学期课内阅读100万字,一个学年课内阅读200万字。
第二,将课堂三分之二的时间给学生。
第三,没有体验先不要写作,特别是小学和初中。
另外,还有几个问题应该注意:
第一,首先行动起来,然后完善实验。
有些校长或老师可能认为,我们没有基础,等人家搞起来我们看看,明白了再说。请不要这样。必须首先行动起来,你才能够有体验、有收获。我非常佩服美国硅谷惠普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卡莉。我到美国斯坦福大学参加毕业典礼时,恰好她作为斯坦福大学历史系的校友回去作讲座。她有个著名的逻辑叫“先开枪,再瞄准”。她说,如果等到真的瞄准了,费了老半天,机遇已经错过了。应该先开枪,既然开枪了,马上就会意识到要瞄准。什么意思呢?就是首先要行动起来。正因为如此,惠普公司在她的手上成为全世界最有影响的公司。“主题学习”实验需要完善,但是必须行动——在实验的过程中完善。
第二,实验的学校和实验的班级要特别注重狠抓教学落实。
要狠抓每一个单元、每一个教材知识点、能力点的教学落实。要采取定期检测的方式校正我们的教学目标。
第三,实验学校的校长要从改革考试方式和教师评价的方式上支持实验。
可以预测的是,在实验的第一个学期,特别是前半个学期,如果从知识的角度考查学生,我们可能赶不上平行班或者平行学校。因为学生一接触到大量的阅读文章就非常兴奋,一兴奋就可能影响到知识的接受。但是不要着急,一个学期过后,语文积淀一旦丰厚了,知识点自然就会不在话下。但是,很多校长和老师往往没有信心,这是一般教改实验失败的原因。这也是一般学校、一般校长、一般教师成不了优秀学校、校长、教师的原因。
“语文主题学习”需要强调的几个观点
为了保证“语文主题学习”实验不偏离方向,在这里有几个观点需要特别提出来强调一下,和大家分享。
第一个观点是:一定要给不同年龄的学生选择适合他们的不同的读物。要允许和尊重孩子有自己的爱好。
不同年龄段的孩子,让他理解不同的事物,一定要基于他的生活,要允许孩子有自己的看法。现在我们的教材里有一些文章很值得商榷。比如某版教材小学一年级就有一篇文章叫作《春到梅花山》,这个课文就太南京化了。这个梅花山,就只有南京有,能够看到梅花的孩子恐怕也不多。我想我什么时候见过梅花,可能大学毕业的时候还没见过梅花。至于梅花山,更是遥远了。孩子们没见过,就没法理解。还有《草原的早晨》……台湾的小学一年级课文有什么呢——《天亮了》、《上课了》、《我的一家》……就是一些孩子们身边的生活场景。不是说我们只能学身边的东西,而是说特定的年龄阶段,认识水平需要从认知身边的事物开始提高。
孩子们有特有的看法、想法和感情,如果用成人的想法和感情来代替他们的想法和感情,那也是愚蠢的。比如把《匆匆》《春》这些成人特别喜欢的文章编到小学教材里,就是没有从儿童角度出发。你去问一问小学生,他会喜欢《春》,会喜欢《匆匆》吗?我曾经对小学生作过调查,每一次调查都是排在倒数的位置。为什么?因为这个年龄,他喜欢故事。你非要逼着他学这种所谓的名篇范文,他当然没办法学好。所以我们喜欢不等于孩子喜欢,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推荐的好多书目孩子不喜欢的原因。我们“认为”的,并不等于孩子“认为”。好多家长和我说,你们家孩子优秀,喜欢读书,我家孩子不喜欢读书。我说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发现哪一个孩子不喜欢读书,不喜欢读的是你给他的书。家长现在带孩子到书店去,只买提高成绩的书、马上见效的书和家长喜欢孩子读的书。
如今的出版界也有好多误区,所以要慎重选择图书。有一套书把《红楼梦》改编成小学生读的连环画,这是非常愚蠢的一件事儿。我曾经作过一个调查,选了10位学生,问他“你喜不喜欢《红楼梦》?你是什么时间读的《红楼梦》?”10位学生,有7位说喜欢《红楼梦》,这7位学生是什么时候读的《红楼梦》呢?一个是高一寒假,一个是初中到高二,一个是高一暑假,一个在高二……还有3位学生不喜欢《红楼梦》。我进一步询问,才发现这3个学生全是在小学和初一读的《红楼梦》,伤了胃口,从此就不喜欢了,你再让他读就很困难。所以一定不要把好的东西在不恰当的时间送给孩子。
再一个,有些名著是有特定内涵的,并不适合孩子读。我始终建议孩子们最好不要读《水浒传》。因为没有一定的见解能力,读《水浒传》会出问题。它里边好多东西是很容易迷惑孩子的,那种江湖义气,那种无法无天的砍砍杀杀,很容易让孩子模仿。所以,名著挺好,但不是儿童的名著。还有呢,有人心肠
非常好,觉得孩子们读这么厚的名著累,就把它缩写了。这一缩写可坏了,情节一删减,人物也不丰满了,从此孩子就不喜欢了。缩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儿,只有极个别的作家,那些驾驭能力非常强的作家,才能够缩写出来。所以这些缩写的书我们不建议学生去读。
还有,警惕假的少儿书籍。举一个例子:《科学家爷爷谈科学》,是给小学生读的书。其中一个著名科学家谈地球资源,随便拿出其中一段话来你就读不懂,连我们都读不懂。里面谈到矿石的时候,它说矿石是一种在现有的技术和经济条件下,能够从中提取有用成分的自然矿物聚集体。这不坏了吗?让人越搞越糊涂。
所以,就是因为这样一些原因,“语文主题学习”课题组就组织了一个专家团队,专门来给孩子挑选适合他们读的文章和图书。
第二个我想跟大家分享的观点是:降低阅读起始的期望,不带任何附加条件。
2006年我到太原去,太原的一个语文特级教师告诉我一个让他十分不安的例子,就是他的外甥女不喜欢旅游了。为什么不喜欢旅游呢?因为只要一旅游,她妈妈就让她写游记。所以家里有旅游活动,无论怎样动员,孩子就是不去。这个舅舅去动员,也没有成功。阅读也是这样,有好多家长,一读书就让孩子写读后感,搞得孩子也不要阅读了。所以,不要着急,不要拔苗助长,要有耐心。只要有了一定量的阅读,孩子会主动去写,你不让他写,他也忍不住。
还有一个,搞教改就特别希望快出成绩:我们改了半年了,成绩怎么没有提高,现在还有下降,于是沉不住气了。需要再强调的是,“语文主题学习”是一个长线的改革,这个改革,在第一学期甚至要以牺牲基础成绩为代价。所以改革初期,我们要告诉所有参加改革和旁观改革的人。改革是有风险的,改革的期望值不要高。要学会管理风险。管理风险不是马上排除风险,而是要告诉大家这个风险是正常的,经过等待,就会排除这个风险。一定时间才会产生一定效果,如果拔苗助长的话,只会适得其反。
第三个想分享的观点是,面对教材和包括《丛书》在内的读本,老师和学生一定要有批判思维。
这里说的“批判”,不是我们习惯上认为的贬义词,而是一个中性词,是好处说好,不好处说不好,实事求是评价的意思。长期以来,我们的语文教师(包括教参)有一个误导,就是认为上了教材的都是经典、精品,都是完美无缺的,所以从来都没有质疑。其实教材上的东西,名家的东西,并不都是好的,有不少平庸之作,有的甚至比不上我们孩子的习作;即使经典和精品,也不是一切都好,有的甚至有严重的缺陷和毒素。这并不奇怪,因为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完美无瑕的东西。但我们的老师却常常会习惯性地对此一味说好。我经常听一些观摩课和公开课,讲课的老师几乎都是以最高级的誉词评价所讲的作品,而很少听到不同的声音。这对孩子的精神成长很不好,会让孩子头脑简单僵化,失去思考能力,并最终失去独立人格。所以在“主题学习”中一定要避免这一点。《丛书》入选的作品大多数谈不上是所谓“精品”,许多作品只能说是具有某一方面的长处,而在另一方面就可能存在不足。我们不怕存在不足,就怕老师不能引导学生看出不足,如果孩子们能看出其中方方面面的不足,就是我们这个实验最大的成功。另外,《丛书》还选人了一些实验学校老师和学生的作品。这样做一是因为这些作品并不比某些名家的作品逊色,值得选;二是为了提高我们老师和学生的自信力。试想,当我们的作品与名人名家的作品并列在一起的时候,会是一种什么感觉?会对他们的心灵产生什么影响?我想,答案应当是不言而喻的。这样做的目的,固然是在提高孩子的审美素养和能力,但归根结底是为了培养孩子的思维品质和独立人格。而这,才是一个现代国家公民应该具备的核心素质。
反三归一 质从量出——“语文主题学习”实验的理论、实践与思考
“语文主题学习”实验课题组
始于2006年的“语文主题学习”实验课题,至今已进入了第6年。为配合实验而编写的《语文主题学习丛书》也已在1800余所实验学校使用了5年。在前期实验基础上,今年已提出申请国家“十二五”课题。
2011年,教育部颁布了经过修订的《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2011年版)》。其中对语文学科的定位、性质和目标有了新的阐述。与此同时,启动于本世纪初的基础教育课程改革也走过了10年历程。值此新旧交接之际,有必要对“语文主题学习”实验的理论与实践作一番深入的思考。
实验的理论基础和基本理念
何为“语文主题学习”?回答这个问题,首先要回答何为“主题”。据《现代汉语词典》(商务印书馆)解释,所谓“主题”,指“艺术作品中所表现的中心思想,是作品思想内容核心”,其次,“泛指谈话、文件、会议等的主要内容”。在今天,“主题”一词的运用越来越广泛,有主题班会、主题展览、主题公园、主题词等。具体而言,如关于“感恩”“珍惜青春”的主题班会,关于“环保”“教育”“人与自然”等主题展览,以“地质公园”“世界公园”“欢乐谷”等命名的主题公园。由此可见,“主题”的内涵可大可小。不同的主题有不同的内涵和外延。从这个意义上讲,“主题”既是人类为了认识自身及自身之外的世界而概括、归纳出来的某些范畴,也指某些特定的内容。因此,主题本身不是一个狭窄、固化和封闭的概念,而是多义、开放、宽泛的。
2001年,《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实验稿)》颁布后,中小学语文教材也随之重编。除了选文的更新之外,单元结构也有了变化,即由原来的按文章体例组合,改为按主题组合。人教版、江苏版和北师大版等莫不如此,遂为一时之风气。
语文主题单元的特点是根据儿童认知及成长规律,以某个主题为中心来建构课文单元。大体分为两类情况。第一类是直接标示出单元主题,如北师大版三年级下册第五单元主题为“读书”,分别选了《小小的书橱》《山沟里的孩子》、《珍贵的教科书》《观书有感》《书本里的蚂蚁》5篇不同文体的课文,从不同的时代呈现了“书”与“人”的关系,激发学生对读书的兴趣,领悟“书”对于人的意义。另一类单元主题则隐含在单元课文背后,如人教版小学第一册第一组,一共选了4篇课文,有《我们的民族小学》《金色的草地》《爬天都峰》《槐乡的孩子》等。单元开头有一段编者导语,这段话相当于该单元主题的阐释与提示。其中的4篇课文选取该年龄段儿童不同生活场景,从校内、校外,城市、农村等不同的角度展示了丰富多彩的生活,帮助儿童获得对“我们的生活”的较为整体和全面的认识,也易激发儿童对学习课文的兴趣。
显然,主题式学习的特点是围绕某个相对集中、独立的主题开展学习。学习内容既是经过结构化处理的,同时又是开放、多元的。在主题式学习中。教师是主题内容的组织者,学生是主题的主动学习者。因
此,主题单元能强化学习者对学习内容的理解,有助于学习者获得整体、全面的知识,调动学习者的学习兴趣和参与学习的积极性,培养学习者的问题意识和解决问题的能力。
“语文主题学习”实验是以高效课堂、学生自主学习和课内大量阅读为特征,以编写围绕教材单元“主题”的实验教材(又称《语文主题学习丛书》)为载体的语文学习体系。其中的“主题”依托教材单元主题,或者说,是教材单元主题的进一步深化、拓展和延伸。《语文主题学习丛书》则以教材中某一单元主题或其中一篇课文为出发点,充分发挥其“例子”作用,从作者、体裁、内容、情感、写法等角度,做相关、相近、相反、相对的延展链接,构建新的课程资源。
比如教材中有一篇关于“童年”主题的课文,《语文主题学习丛书》即围绕这个主题选择几十篇相关、相近、相似、相连续的甚至相对、相反的文章。这些文章既要照顾到古今中外,还要注意到文言的、白话的搭配;既要兼顾诗歌、小说、散文等文体,又要照顾到不同的年代,从各个不同的角度对课文的单元主题进行扩展和延伸,展现多姿多彩的童年生活,使单元主题更加丰富、多元,同时强化学生对主题内容的理解。
夏丐尊先生当年在《精读指导举隅》一文中说:精读文章,每学年至多不过六七十篇。初中三年,所读仅有两百篇光景,再加上高中三年,也只有四百篇罢了。倘若死守着这几百篇文章,不用旁的文章来比勘,印证,就难免化不开来,难免知其一不知其二。所以,精读文章,只能把它认作例子与出发点;既已熟习了例子,占定了出发点,就得推广开来,阅读略读书籍,参读相关文章。这里不谈略读书籍,单说所谓相关文章。比如读了某一体文章,而某一体文章很多,手法未必一样,大同之中不能没有小异;必须多多接触,方能普遍领会某一体文章的各方面。或者手法相同,而相同之中不能没有个优劣得失;必须多多比较,方能进一步领会优劣得失的所以然。
语文主题学习正是基于这一理念,将课文作为例子与出发点,推广开来,通过对相关文章的阅读、参读,进而在比较、揣摩中领悟其得失优劣及所以然。
实验教材的编选及内在逻辑结构
《语文主题学习丛书》的选文标准大体有四类:1.经典名篇。2.贴近学生生活。3.符合儿童认知规律和阅读兴趣。4,题材多样、广泛。如与人教版四年级上册对应的“丛书四”上第2册《万物有灵》,选了季羡林先生的《老猫》、老舍先生的《小麻雀》、普里什文的《柱子上的母鸡》、儒勒.列那尔的《母鸡》、布丰的《松鼠》、新美南吉的《小狐狸买手套》、格林童话中的《灰姑娘》等经典名篇。这些篇目十分贴近学生的经验世界,符合儿童阅读兴趣和认知发展规律。同时,围绕“万物有灵”这样一个主题,呈现出一个五彩缤纷的充满灵性的童话般世界,激发儿童想象力,培养儿童对世间万物的爱,也帮助儿童初步建构人与自然的关系。
作为语文主题学习实验的载体,《语文主题学习丛书》内在逻辑结构上也颇具创意,以苏教版语文教材第五册第一单元为例,该单元课文有《师恩难忘》《陶校长的演讲》《古诗两首》等3篇。前两篇以“老师”为主题,《语文主题学习丛书》以此为出发点,编写了以“百味老师”为总题的一册书。在单元设置上,根据两篇课文的内涵与写作特点,延伸出“言传身教”“亲亲我的老师”“名家笔下的老师”“润物细无声”“叶的事业”“七彩校园”“永怀师恩”等7个主题单元,每一单元下面又精心选取多篇文章,分别从不同角度来阐释、拓展单元主题:
百味老师(书名)
言传身教(单元主题):难忘的体罚([美]兰妮·麦克穆林)、老师有双猫眼睛(玄圭)、顽童与绿头蝇([意]吉奥瓦尼)、兼职教师(黄春华)、老师无法拒绝美(李树彬)、“朽木”的春天(蔡成)
亲亲我的老师(单元主题):有种水果叫香蕉(聂翠)、亲亲萧老师(张博庆)、蓝手套(晁秀梅)、我和橘皮的往事(梁晓声)
名家笔下的老师(单元主题):我的老师(贾平凹)、老师窗内的灯光(韩少华)、金岳霖先生(汪曾祺)、藤野先生(鲁迅)
润物细无声(单元主题):校长的决定(洋洋)、如果感到幸福你就跺跺脚(冯俊杰)、我最好的老师
([美]大卫·欧文)、尊重的力量(张丽钧)、教授的桶(樊宇明)、最后一课([法]都德)
叶的事业(单元主题):三朵玫瑰(李忠东)、零分之约([关]保罗·斯蒂文弗)、为“我不能”举行葬礼([美]奇克·牧门)、梨一样的苹果(耿青)、温暖的约定(黎丽敏)
七彩校园(单元主题):毕姆小姐的学校([英]爱德华·凡尔拉尔·卢卡斯)、米老师送一个呼啦圈给肥猫(杨红樱)、爱的教育(节选)([意]亚米契斯)、纯真年代(孔庆东)
永怀师恩(单元主题):怀李叔同先生(丰子恺)、我的老师(魏巍)、我的一位国文老师(梁实秋)、我的老师(冰心)、袁老师(梅子涵)
文章的编排类似多层次的辐辏状结构,即从一个圆心向四周一层层辐射,又如涟漪般向外一层层推开,形成丛书单元的内在逻辑结构。这样的结构,大大拓展了学生对于认知对象——老师的认知宽度和深度,在学生面前展开古今中外的教师群像,并在阅读过程——与这些教师的对话中,得到情感上的熏陶以及人生观、价值观方面的启迪。
《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2011年版)》关于阅读教学的建议中指出:“在理解课文的基础上,提倡多角度、有创意地阅读,利用阅读期待、阅读反思和批判等环节,拓展思维空间,提高阅读质量。”语文主题学习正是为实现这样的阅读目标创造条件,或者说,正是基于这样一种指导思想和基本理念。
“语文主题学习”的实践特点
“语文主题学习”实验的基本思路是三个“一般”:一般学校、一般学生、一般师资情况下都能够适用的语文教学方式。在具体操作上有几个基本原则。
一是加大阅读量。低年级每学年课内阅读量10万字以上;中年级每学年课内阅读量100万字以上;高年级每学年课内阅读量200万字以上,小学阶段的课内外阅读量1000万字以上。这个主要借助《语文
主题学习丛书》(以下简称《丛书》)。
《丛书》与其他版本的中小学生阅读类书籍不同之处,在于这套书是和中小学语文必修教材配套的。在编写体例上和教材一样,以主题单元作为呈现方式。教材的每一个单元都配备一册10万~15万字的《丛书》。一本教材就要配备六七本近100万字的《丛书》。凡选入的文章后面均附有相关活动提示。对于小学高年级的学生来说,一学期阅读量即达100万字,远远超过了课标要求。
二是课内阅读。“语文主题学习”实验是向课堂要时间,要求用三分之一的课时学习语文课本,剩下三分之二的课时全部用来阅读《丛书》。这就要求教师改变教学方式,尽量少讲,“简简单单学语文”,将课堂教学时间还给学生。在教学策略上也实施了相应改革。在实践过程中逐渐探索出三种模式:第一种是“1+X”模式,即以一篇课文为基点,向“面”上辐射,把从一篇课文中学习到的知识,尝试迁移运用到多篇《语文主题学习丛书》文章的学习中,从而提高学生的理解能力和阅读能力,形成“一课带多课”的辐射式教学方法。第二种是“X+1”模式:先选择《语文主题学习丛书》中学生特别感兴趣的文章,学完之后反过来让学生自学必修教材中的某篇文章,即“反三归一”。第三种是“X+Y”模式:学生学完必修教材一单元的文章,再整体补充一册《语文主题学习丛书》中的多篇文章。
在实验过程中,许多实验学校的语文教学有了可喜的变化:小学一年级识字1828个,二年级识字1111个,两年时间便基本完成了小学阶段的识字量。老师引导学生一周学习9篇课文,两周学完一本教材;小学6年,平均每年课堂阅读大约100多万字,6年学生课堂内外阅读总量不低于1000万字……实验让阅读超越了语文学科,走进数学科、英语科、美术科、音乐科、科学科,等等,学生养成了读书的习惯和终生学习的能力,落实了新课标倡导的三维目标。
这一切发生在生源一般、师资一般、办学条件一般的广大农村地区的中小学。迄今为止,全国各地已有1800多所学校正在程度不同地发生着类似这样的“奇迹”。
如何进一步深化实验?
正如自然万物有其生命周期一样,“语文主题学习”实验作为一个课题,经过6年的发展、生长,也到了一个新的节点,需要停下来反思与总结。在课题组与实验学校教师的座谈中,一些参与实验的老师反映,实验到了一个“瓶颈期”。
那么,突破点在哪里?也许,还是要从实验的载体——《丛书》来入手。因为它是课题的载体和主要资源,而课题的另外两个目标:高效课堂和学生自主学习,也是依托《语文主题学习丛书》得以完成的。因此,要突破瓶颈,首先要提高《丛书》的编写质量。
要提高质量,意味着要挣脱束缚,打破原有的编选思路。从目前来说,《丛书》基本由不同作者、不同题材、不同体例的文章汇编而成。平均每册40-50篇左右。于读者而言,一如进了百花园,姹紫嫣红、琳琅满目、目不暇接。但这些文章囿于篇幅和体例,对故事的叙述、环境的描写、人物的刻画,都无法充分展开和深入揭示。而普遍的阅读经验表明,真正深刻地影响人类心灵,进而建构其审美观和价值观的作品,往往是由连贯故事情节及一系列相关人物构成的整本文学作品。这些作品在读者面前呈现了一个超越于现实的广阔世界,淋漓尽致地刻画了生活其中的芸芸众生:他们的性格,他们的命运,他们的歌哭悲笑……并引起读者的强烈共鸣,从而极大地激发读者的想象力,产生震撼心灵的力量,启迪读者领悟何为假恶丑和真善美。在人生观形成的初期,这些作品中的人物往往比现实生活中的人更亲近,更能唤起人向善、向上的力量,引导人去追求生命的意义与自我价值的实现,并成为其人生楷模。很多人的阅读经验都证明了这一点。
因此,《丛书》应该承担起这个使命:引导孩子们去阅读整本的书。比如在《丛书》中设置“经典导读单元”,引领学生进入经典文学作品的世界。唯有如此,才能真正培养学生的阅读能力和阅读兴趣,实现阅读之于人的意义。
当然,经典作品浩如烟海,如何选择适合中小学生阅读的作品?在这方面,要放开眼光,吸收近年来阅读研究方面的新成果,比如新教育研究院2011年4月发布的“中小学生基础阅读书目(小学、中学各100册)”。比如吸收近年“民国老课本”的研究成果。民国老课本在尘封几十年之后,近年又重见天日。众多出版社争相整理出版,家长也纷纷追随,不少人买了给孩子读,也有个别学校拿来做语文实验教材。
这些老课本之所以受到青睐,究其缘由,一是老课本真正继承了中国传统教育的精华,以读书做人为旨归,教育孩子立身处世,做堂堂正正的中国人;二是老课本的课文非常贴近儿童天性,贴近生活,容易对儿童产生潜移默化的熏陶;三是作为母语教材,老课本的语言较为纯粹、典范,体现了汉语的凝练、优美、典雅,培育孩子热爱母语,热爱中国文化,以做中国人为自豪。
教育的变革总是滞后于社会的变革。作为体现国家意志的语文课本,其更新的速度更是滞后于教育本身的变革。近年小学语文教材备受社会诟病,其原因也与此有关。《语文主题学习丛书》作为语文学科的辅助读物,恰恰有此天然优势,即可以及时吸收语文教育方面的新成果,包括吸收民国老课本中的精华,继承传统,推陈出新,与时俱进。
上述两者,目的都是为“语文主题学习”实验注入新鲜血液,提供更优质的资源,为学生拓展一个更广阔的阅读天地,提高阅读的广度和深度,以此来推动实验的深化,在更高的基础上实现“语文主题学习”的目标。
另外,在实验机制上也将有所改进。教育改革的真正动力来自一线教师。“语文主题学习”实验也是语文教育改革的一部分。广大教师中蕴藏着巨大的改革热情和智慧,是推动实验深化的主力军。因此,如何建立一个上下沟通的实验机制,及时发现和总结基层实验学校的经验,加以提升和推广,充分发挥一线教师的创造性和积极性,是“语文主题学习”实验面临的重要课题。
总之,“语文主题学习”实验走到今天,到了一个新的历史转折点,意味着新的挑战,也意味着新的突破。我们有信心在下一个实验阶段里,依靠广大实验学校的教师,遵循语文教育规律,开创“语文主题学习”实验新局面、新气象,为中国语文教育改革注入新的生机和活力。
回归母语教育的原点——“语文主题学习”实验写意
毕唐书
听课专家当场命题,学生即席赋诗,仅仅5分钟,全班的孩子们就完成了自己的作品——
根根线,丝丝连,千姿百态舞翩跹,铁骨铮铮迎风展,纸鸢精神不知倦。(朱一凡)
细细枝条搭骨干,恍如粉蝶舞翩翩,丝丝线,如梦连,放飞梦想天地间。(贺龙云)
这些孩子都是小学五年级的学生。
还有——
小学一年级识字1828个,二年级识字1111个,两年时间便基本完成了小学阶段的识字量;
老师引导学生一周学习9篇课文,两周学完一本教材;小学6年,平均每年课堂阅读大约 100万字,课内外阅读总量不低于1000万字……
一切似乎都让人难以置信,但这却是正在发生的实实在在的事实,它们发生在生源一般、师资一般、办学条件一般的广大农村地区的中小学,而且不是一两所学校、几十所学校。迄今为止,全国各地已有1800多所学校正在程度不同地发生着类似的奇迹。
奇迹的出现缘于一项语文教改实验——“语文主题学习”实验。
简简单单教语文,轻轻松松学语文
“语文主题学习”实验是国家教育部 “特级教师计划”实验项目,全国教育科学课题“十一五”规划课题“新学校行动研究”重点项目,国家督学、北京市十一学校校长李希贵策划主持,并由北京新学校研究院全力推动、实施。
这个实验项目最鲜明的特点就是简单。用李希贵的话说就是:“我们立足于把这件事情说得简单,做
得也要简单。”
简单,意味着不搞精致漂亮的学术框架,不搞繁琐玄虚的理论阐释,不搞哗众取宠的概念堆砌;意味着抓住语文教育的主要问题,一针见血。
其实,语文教学存在的问题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
教师教得累——字词句强拉硬拽,段篇章条分缕析,重难点深度剖析,满堂灌照本宣科,教师怎能不累!
学生学得厌——3分钟即可读完的课文要学3节课, 3天即可读完的教材要学半年,学生怎能不厌!
书读得少——课内时间被满堂灌挤占,课外时间被各门作业压得喘不过气,哪有时间读书!
另外,一项调查显示:我国国民每年人均阅读图书4.5本,远低于韩国的11本,法国的20本,日本的40本,以色列的64本。一个拥有五千年历史的泱泱大国,人均阅读量不到别国人均阅读量的九分之一,着实让人惊愕。除了人均阅读量低之外,我国国民另一个倾向是读书的功利性和实用性突出。在全国有限的人均购书中,八成都是课本教材;在各大书店的销售统计中,教参教辅类的书籍也占了很大比重。中国和美国的小学生比较,美国一年级儿童平均每年读3万字,中国一年级儿童平均每年读4900字,少于美国儿童的六分之一。
这个调查结果似乎和中小学语文教育无涉,但其实关联极大。
针对语文教学长期积重难返的现状,李希贵于2006年在山东省潍坊市启动了“语文主题学习”实验。对于这项实验,李希贵的初衷很明确:第一,阅读;第二,课堂阅读;第三,课堂自主、自由阅读;第四,课堂足量海量自由阅读——这个框架很简单,说得很白。对于这项实验,一位深得其中真谛的实验老师是这样理解的:“‘语文主题学习’就是一个喜欢读书的老师,领着一群喜欢读书的孩子在文字的世界里旅行
的过程。在这一行程中,学生的眼睛可以领略到无限的风光,心灵可以经历诸多情感的体验,于是,他们就产生了对美的追求和渴望。”
说得简单,做法也简单,所以,“语文主题学习”实验从2006年启动,首先在山东潍坊全市,然后逐渐走向全国。迄今为止,从世界风筝之都潍坊,到文化古都太原,从长白山下的抚松,到江苏的太湖、金坛,从北疆黑龙江,到南疆海南……从小学到中学,全国已有 1800多所学校参与了这项实验。
于是,在很多学校,我们看到了这样的课堂、这样的老师、这样的学生——
根据“语文主题学习”实验要求,每两周就要学完一个教材单元和一本配套的《语文主题学习丛书》。三四课时内能完成一个单元的教学任务吗?很多优秀教师都难以相信,但我这个“又笨又懒啥也不会”的村小五年级老师做到了。
在第一课时我是个“笨老师”。学生有不认识的字问我,我就和学生一起查字典,每次总是有查得快的同学先读出来;学生有不理解的词问我,我还是和学生一起查词典,又总是有查得快的同学抢了先。慢慢的,学生就很少问我这个笨老师了。我也乐得清闲,干脆把学生分成8个识字小组,由小组长带领合作学习。我笨得只会在小组内找识字小明星,发放组长任命书,或者是在小组竞赛时做做裁判……
第三课时我是个“啥也不会”的老师。我让同学们把自己读书的收获或者疑问先在小组内交流,然后每个小组派出代表全班内交流。疑难点在小组内能解决的,就不再在全班交流;小组不能解决的,就展示在全班同学面前,共同攻克难关。说实话,我还真没帮学生解决什么具体问题,难怪他们笑我是一个啥也不会的老师。
这是发生在一所农村小学的事情。这样的课堂上,老师简简单单教语文,学生轻轻松松学语文。一所村小的师资能够做到这样,那么 “一般学校,一般师资,一般条件,一般生源”自然也能做到。
在“语文主题学习”的课堂上,作文也变了样子:阅读与生活结合,学生多了体验和积累,真正实现
了“本色写作”——
参加实验后,我更多地去强化作文的交流功能,提倡学生用文字与人交流和倾诉。把快乐写下来,与同学分享,快乐就会成倍增长;把忧愁写下来,与朋友分担,忧愁就会烟消云散;把怨恨写下来,老师与你分解,怨恨也会慢慢平息……久而久之,学生不再把作文当作交给老师的作业,而是像吃饭、说话一样自然的事情。现在,我们班的学生虽不能“指物作诗立就”,但40分钟内诵读一二篇文章,写三四百字读后感的能力是有的。写身边事,说心里话,思维活跃,激情充溢,想象力丰富,文笔也自然就越来越流畅。叶圣陶说:“自能读书,不待老师讲;自能作文不待老师改,老师之训练必须做到这两点乃为教学成功。”现在,我终于可以骄傲地说:我做到了。
孩子们的世界变大了,心胸变宽了
“语文主题学习”实验的主体工程是《语文主题学习丛书》(以下简称《丛书》)。早在山东省高密一中担任校长期间,语文教师出身的李希贵便启动了一个改革力度很大的高中语文改革项目——“语文实验室计划”,三分之一课时学习统编必修教材,三分之二课时让学生在“语文实验室”自由阅读,两年时间便见实效,并产生了很大影响。后来他进一步发现,由于师资水平及阅读材料等条件限制,这样的语文教改实验很难区域性推进。于是,《丛书》应运而生。《丛书》为“使课堂变得轻松,使语文变得简单,使教学变得高效,减轻教师的教学负担和学生的学习负担”这一思想的落实提供了物质保障。
老师和孩子们拿到《丛书》后,不再为读什么而犯愁。
《丛书》是和中小学语文必修教材配套的。必修教材的每一单元都配备有一本大约10万~15万字的《丛书》。这样,一本必修教材就要配备六七本近100万字的《丛书》。在时间安排上,要求用三分之一的课时学习必修教材,剩下的三分之二的课时全部用来阅读《丛书》。这就要求变革教学和学习方式,要求教师少讲,“简简单单教语文”,把课堂教学时间还给学生。但“简单”并不意味着什么都不做、可以放任不管,教师的作用主要体现在狠抓《丛书》课堂阅读的落实上,体现在对学生阅读的引导和点拨上。其中的重点在于不断地激发学生的阅读兴趣,保持学生的读书热度,使学生的自主阅读不被老师的“好心”和
“认真”异化为“被”阅读;着力点放在让三维目标在课堂阅读中的自然实现上。
这方面,参与实验的韩兴娥老师的经验很有借鉴意义——
没有一个人爱吃剩饭,也没有一个学生愿意用一学期的时间读一本课本。如果一年级的学生因为乏味的识字过程造成“读书没有任何乐趣”的印象,他们也许永远也不乐意读李白、杜甫、普希金……于是我为孩子们选择了一本又一本读本,把那些幽默有趣的、引人入胜的、贴近孩子生活的、有益于增长知识和情趣的读本提供给孩子们,把那些简单的、文字和图画混合排印的儿歌摆在孩子们面前,把识字的过程纳入更加广泛的、内容丰富的、生动有趣的认知活动中来。对于书中内容的强烈渴望会促使孩子们主动地克服拼音和识字的困难。
正是采取了这种方法,韩老师仅仅用两年时间便完成了小学阶段3000字的识字目标;这还不是主要收获——主要收获是孩子们在较短的时间内轻松地进入了自由阅读的广阔天地。
“没有一个学生愿意用一学期的时间读一本课本”,而现在,中小学的语文教学却依然在做着这种让学生讨厌的事。这种状况不改变,语文教学要想有所改观,无异于痴人说梦!
孩子们喜欢读书了,世界变大了,心胸也变宽了。这是参与“语文主题学习”实验的老师们的共同感觉。
“我们终于从字斟句酌的讲解和永无休止的片断训练中走了出来,把阅读带进了课堂。当把语文课堂真正交给孩子们的时候,我们突然发现原先的顾虑是多余的。其实,语文就应该简简单单地教,而我们的‘懒惰’却给了孩子一根魔棒,一根引领他们进入语言艺术殿堂的魔棒。当我们发现阅读兴趣由课堂延伸到了课外,由快餐书籍过渡到大师作品的盛筵,孩子们的能力就在我们的‘放’中得到了锻炼,审美素养和能力也由此得到了提升。孩子们读书的胃口被调动起来了,语文课终于变得丰盈。”参与实验的张媛老师发自肺腑地说。
当然,老师们的收获也很多。“静读——使我们收获,思考——使我们成熟,交流——使我们睿智,积累——使我们厚博。”这是马采青老师的体会。现在,她班级的孩子们已经养成了潜心阅读的好习惯。在阅读的同时,马老师更侧重让学生积累。她的课上,“40分钟,我一般拿出25分钟进行‘鲸吞式’阅读,就是根据自己的喜好自由看书;其余15分钟则让学生进行‘牛嚼式’的积累,把自己认为经典的文字背诵下来……当内心的阅读情感积累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孩子们心底创作的灵感之泉就会自然而然地汩汩流出”。
孩子们开始有想法有梦想了,并且能够大胆地发表自己的看法了。
张国华是一所村办小学教师,参与实验以来,他见证了发生在学生身上的变化——
学生的阅读面宽了,视野开阔了,思路打开了,语言积累丰富了,作文表达五花八门,有个性了……在交流时,张彩霞同学指出《丛书》封底介绍的《骑鹅旅行记》错了,应该是《企鹅旅行记》,支持者与反对者在课堂上针锋相对。过了几天,张鹏同学在上学路上告诉我,他到网上查过,《骑鹅旅行记》是瑞典作家塞尔玛·拉格洛夫写的。他还告诉我,年近50岁的拉格洛夫为了写这本书,她忍受着腿疾带来的巨大痛苦跋山涉水,在全国进行实地考察,终于完成了这部举世闻名的童话小说《尼尔斯骑鹅历险记》,并获得了1909年诺贝尔文学奖,拉格洛夫也因此得到了与安徒生齐名的荣誉……
实验不但改变了学生和老师,而且走进了家庭。一位家长对此体会极深:“我也和孩子一起走进书中,一起交流读书体会。受我们的影响,我的先生也和麻将、扑克渐行渐远。我们被评为‘最喜欢读书的家庭’,登上了孩子所在班级的‘班吉尼斯’。”在参与实验的许多学校,你还会看到很多学生从小学三四年级就开始编选并“出版”了自己的作品集,每年一本,自行装帧设计,父母动笔为孩子撰写序言……
一项教改实验只有得到一线老师和学生的认同,特别是家长和社会的认同,才是有生命力的。“语文主题学习”实验一开始就立足于此,并最终成功于此。
让语文回归“国语”
“语文主题学习”实验颠覆了过去的语文教学,必然涉及考试方式和考试内容的改革,涉及教师的评价标准和评价方式的改革,没有这两方面的改革,实验就缺乏了机制上的保障。但这个问题牵涉太多,只能根据实际情况,逐步解决。
“虽然,实验一开始,我们就提出‘实验学校的校长要从改革考试方式和评价老师的方式上支持实验’,但总体来说,这方面的改革力度还不大,因为各方面的条件还不成熟。我们也不着急,因为几年下来,从实验结果看,即使按照过去的考试方式和考试内容进行考试,教学成绩也会有大幅度的提高。”李希贵说,“其实,语文学科的考试本来并不复杂,也可以说很简单,无非是考学生的语文素养和能力。出一百个填空题,每个题只需填一个或几个字,学生的阅读面和阅读层次基本上就看出来了;拿出一首旧体诗词或一篇文言文,让学生译成白话,意思基本对,语言基本通顺,60分(满分100分);意思对,语言流畅,80分;情意把握到位,语言漂亮,100分。这样考的不仅是阅读能力,写作素养和能力也全考出来了……‘语文主题学习’实验下一步想在这方面做些探索,希望以此把语文教学引导到一个符合母语学习规律的方向上来。”
“语文主题学习”实验当然也有自己的终极目标。
“‘语文主题学习’的‘主题’固然是指选文的组合形式,其实,实验的真正‘主题’指向是母语教育的原点——让语文回归‘国语’,成为民族文化的寻根教育、扎根教育,成为汉语才艺,成为‘中国灵魂’。”李希贵说。
这很自然地让我们想到了语文学科的演变。1949年以前,语文本来叫国语——小学为国语,中学为国文。新中国成立后,教育部成立了由叶圣陶先生主持的教材编审委员会。在新中国早期的语文教材编写中,叶圣陶是关键人物之一,也正是他,正式提出将此前小学的“国语”和中学的“国文”统一定名为“语文”。他的解释是,“口头为语,书面为文,文本于语,不可偏指,故合言之,亦见此学科听、说、读、写宜并重”。在这里,我们无意评论改名的是是非非,但有一点是否认不了的:“语文”一名,看起来考虑周全,有“语”又有“文”,但却独独把“国”丢了。“国”字一丢,这一学科就大大地被矮化了,魂也就没了。“语言文字是一个国家的最重要的文化标志,也可以说是第一文化标志。汉语不仅是人们日常生活中
的交流工具,更承担着文化认同和民族认同的重任。1994年王蒙先生访美期间在纽约华美协进社演讲,一位当地听众问:‘为什么华人都那么热爱中国?’王蒙先生说,他的回答是:第一,我们都喜欢吃中国饭菜;第二,我们都喜欢汉字书写的唐诗宋词。王蒙说的其实也是一个文化认同问题。所以,我们不应当矮化汉语教育,工具化汉语教育,让语文回到‘国语’,是实至名归、天经地义的事。”李希贵说。
“前些日子中国青年报社搞了一次民意调查,对3000多人进行的这次调查显示,80.8%的人确认我们当前存在汉语应用能力危机,主要表现是,从网络到各种传媒,到日常用语,汉语日益粗鄙化。这说明我们中国人在文化认同上出了问题,反映出中国人与自身文明之间的断裂。这次调查还显示,将近50%的人将汉语危机的原因归咎于‘当前汉语教育存在问题,让许多人不愿意花力气学汉语’。”
“我们搞‘语文实验室计划’和‘语文主题学习’实验,事先也做了些调查,结果显示,大多数孩子也并不喜欢语文,用他们的说法就是‘想说爱你不容易’。语文教学生生地把博大隽永、优美风雅的中国语文教成了无用之学,教成了让学生讨厌痛恨的课,确实够可悲的了。汉语本来是一种具有独特美感的语言。我们喜欢唐诗宋词,首先感受到的恐怕就是语言的美感。所以说,语言文字不仅是‘交际工具’,也不仅是‘文化载体’,它本身就有价值意义,特别是中国语言文字。言为心声。要有雅兴、雅趣,先得有雅才;要文明、美化其人,先要文明、美化其语言;反之,要野蛮其人,先要野蛮其语言。所以,要让语文回到‘国语’,经典的内容当然要理解,但同时要彰显中国语言文字的美感、魅力,让母语成为才艺,成为中国人一生的精神依恋……”
“《丛书》的选文特别强调选文语言的美感,强调让孩子去阅读更多的汉语经典,自然而然地受到心灵的熏陶,习得其中所蕴含的道德准则和行为规范,就是想在这方面接续上母语文化的根基。另外,实验中我们也有意识地让学生学习对对子,学习写点旧体诗词、练习毛笔字,等等,都是以此为出发点的。在学习方式上,也要回到‘国语’。汉语的魅力在视觉和听觉的美感,所以‘主题学习’实验特别强调多读——诵读,多看——博览;强调感悟——悟其意、悟其情,悟其法;强调积累——语言积累,思想情感积累,篇章样式积累等;强调不动笔墨不读书,学会做批注,写读书笔记,养成习惯……这些都是行之有效的中国传统的母语学习方法,其核心在‘自修’。所以,‘语文主题学习’其实应当叫‘新国语自修课堂’。”
李希贵的话让我想起实验学校课堂上“经典诗文诵读展示”的情景——“一个个舞动的诗魂”,那些如数家珍地背诵《笠翁对韵》的孩子,那些已经能够写作诗词的自命“当代诗人”的孩子,那些春节期间为家庭挥毫书写春联的小书法家,那些为消防大队撰写《消防三字经》的小学五年级孩子们……
这一切让我们有理由相信,只要“咬定青山不放松”,坚持走下去,这项实验完全能够让当代母语教育出现重大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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