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黄州时期的诗文,走近黄州时期的苏东坡 苏轼在《自题金山画像》曾经这样说:“心是已灰之木, 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dān)州。”由诗句可见黄州在苏轼生命中所占的重要地位。元丰三年儿二月,因“乌台诗案”刚被营救出狱的苏轼由开封“流放”到黄州。此时的苏东坡四十出头的年纪,正是英雄用武之时,却跌落人生的低谷。仕途失意,行动上也没有自由——被贬为黄州团练副史,还“不得签署公事,不得擅去安置所”,面临人生的重大转折。在黄州的四年里,苏东坡日子清苦恬淡,与和尚为友,同渔樵杂处,置地耕田,种桑养牛,一副乐天知命的架势…….在这期间,他写了许多诗文记录自己的复杂心情、人生思考…….有人从中看到了他的旷达、乐观,有人看到了他深藏的悲苦,有人看到他内心的挣扎,有人看到了他的人生智慧,有人看到了他的成熟……
请你读一读他在黄州时期写得一些诗文,以“_______的苏东坡”或“当苏轼遇到月下的赤壁”为题,写写自己的发现。 【推荐的诗文】
《念奴娇 赤壁怀古》《前赤壁赋》《后赤壁赋》《记承天寺夜游》《卜算子 黄州定慧寓居作》(缺月挂疏桐)《初到黄州》(自笑平生为口忙)《临江仙》(夜饮东坡)《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 【附录】
后赤壁赋
是岁十月之望,步自雪堂,将归于临皋。二客从予过黄泥之坂。霜露既降,木叶尽脱。人影在地,仰见明月,顾而乐之,行歌相答。 已而叹曰:“有客无酒,有酒无肴,月白风清,如此良夜何?”客曰:“今者薄暮,举网得鱼,巨口细鳞,状如松江之鲈。顾安得酒乎?”归而谋诸妇。妇曰:“我有斗酒,藏之久矣,以待子不时之需。”
于是携酒与鱼,复游于赤壁之下。江流有声,断岸千尺;山高月小,水落石出。曾日月之几何,而江山不可复识矣!予乃摄衣而上,履巉岩,披蒙茸,踞虎豹,登虬龙,攀栖鹘之危巢,俯冯夷之幽宫。盖二客不能从焉。划然长啸,草木震动,山鸣谷应,风起水涌。予亦悄然而悲,肃然而恐,凛乎其不可留也。反而登舟,放乎中流,听其所止而休焉。
时夜将半,四顾寂寥。适有孤鹤,横江东来。翅如车轮,玄裳缟衣,戛然长鸣,掠予舟而西也。
须臾客去,予亦就睡。梦一道士,羽衣蹁跹,过临皋之下,揖予而言曰:“赤壁之游乐乎?”问其姓名,俯而不答。“呜呼噫嘻!我知之矣。畴昔之夜,飞鸣而过我者,非子也耶?”道士顾笑,予亦惊寤。开户视之,不见其处。
——选自《四部丛刊》本《经进东坡文集事略》 这一年十月十五日,我从雪堂出发,准备回临皋亭。有两位客人跟随着我,一起走过黄泥坂。这时霜露已经降下,树叶全都脱落。我们的身影倒映在地上,抬头望见明月高悬。四下里瞧瞧,心里十分快乐;于是一面走一面吟诗,相互酬答。 过了一会儿,我叹惜地说:“有客人却没有酒,有酒却没有菜。月色皎洁,清风吹拂,这样美好的夜晚,我们怎么度过呢?”一位客人说:“今天傍晚,我撒网捕到了鱼,大嘴巴,细鳞片,形状就象吴淞江的鲈鱼。不过,到哪里去弄到酒呢?”我回家和妻子商量,妻子说:“我有一斗酒,保藏了很久,为了应付您突然的需要。”
就这样,我们携带着酒和鱼,再次到赤壁的下面游览。长江的流水发出声响,陡峭的江岸高峻直耸;山峦很高,月亮显得小了,水位降低,礁石露了出来。才相隔多少日子,上次游览所见的江景山色再也认不出来了!我就撩起衣襟上岸,踏着险峻的山岩,拨开纷乱的野草;蹲在虎豹形状的怪石上,又不时拉住形如虬龙的树枝,攀上猛禽做窝的悬崖,下望水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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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夷的深宫。两位客人都不能跟着我到这个极高处。我划地一声长啸,草木被震动,高山与我共鸣,深谷响起了回声,大风括起,波浪汹涌。我也不觉忧伤悲哀,感到恐惧,觉得这里使人害怕,不可久留。回到船上,把船划到江心,任凭它漂流到哪里就在那里停泊。
这时快到半夜,望望四周,觉得冷清寂寞得很。正好有一只鹤,横穿江面从东边飞来,翅膀象车轮一样大小,尾部的黑羽如同黑裙子,身上的白羽如同洁白的衣衫,它戛戛地拉长声音叫着,擦过我们的船向西飞去。
过了会儿,客人离开了,我也回家睡觉。梦见一位道士,穿着羽毛编织成的衣裳,轻快地走来,走过临皋亭的下面,向我拱手作揖说:“赤壁的游览快乐吗?”我问他的姓名,他低头不回答。“噢!哎呀!我知道你的底细了。昨天夜晚,边飞边叫经过我船上的,不就是你吗?”道士回头笑了起来,我也忽然惊醒。开门一看,却看不到他在什么地方。
卜算子 (黄州定慧院寓居作)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初到黄州
自笑平生为口忙,老来事业转荒唐。 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 逐客不妨员外置,诗人例作水曹郎。 只惭无补丝毫事,尚费官家压酒囊。
临江仙·夜归临皋
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毂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定风波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阳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一些声音】
在逆境中追求精神愉悦、自由与解脱,与大自然融为一体,保持人格的独立和尊严,而非沉迷于物质享受,花天酒地,消沉颓丧,这是一种积极的解脱,是精神的高贵。
及时行乐,在有些场合,有些时候是一剂良药,但这不能成为人一生的处世态度。从古至今,能把这几药用好的除了苏东坡,恐怕没有几人了吧。这不是一种消极避世,而是人的涵养达到最高境界的一种体现。我虽然敬佩屈原的忠心与烈节,却不敢苟同其“自投汨罗”的态度;我虽欣赏太白的豪放与飘逸,却不愿赞美其放纵无度的行乐与狂饮。而东坡居士却做到了两方面的结合,真君子,真人也!
如果说世上有天才的话,那么现在就有一个真正的天才作家出现了,那就是李白。不过,天才也有不同的类型。李白这个天才是属于 不羁 类型的天才。这个 羁 字上边从 网 ,下边一个 马 字,一个 革 字。 网 是网罗的网, 革 是皮带。就是说,在马的身上加以一种约束,比方说给它加上络头和缰绳,然后就可以驾驭驱使了。然而李白的类型属于 不羁 --他就像一匹野马,是不肯受羁束的。李白第一次到长安时碰到一个人叫贺知章。此人很有名,官居太子宾客,也很有文学才能。贺知章见到李白并读了他的诗文之后就说: 子谪仙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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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 谪仙人 ? 谪 一般指做官的人被贬降,他说李白是从天上被贬降到人间的一个仙人。也就是说,李白本来是属于天上而不属于人间的。在中国古代的诗人中,有两个人得到过 仙人 的评价:一个是李白,一个是苏东坡。苏东坡被称为 坡仙 ,他的文章、诗词、书法都非常好,古人说他有 逸怀浩气 --一种超出了尘世一般之人的、辽阔高远的精神气质;说他的诗像 天风海雨 --天上那种无拘无束的风,海上那种没有边际的雨。可是倘若以李白和苏东坡相比,还是有一个分别的,我认为这个分别在于:李白是 仙而人者 ,苏东坡是 人而仙者 。
什么是 仙而人者 ?我们说,李白生来就属于那种不受任何约束的天才,可是他不幸落到人间,人间到处都是约束,到处都是痛苦,到处都是罪恶,就像一个大网,紧紧地把他罩在里边。他当然不甘心生活在网中,所以他的一生,包括他的诗,所表现的就是在人世网罗之中的一种腾跃的挣扎。他拼命地飞腾跳跃,可是却无法突破这个网罗。因此他一生都处在痛苦的挣扎之中。而苏东坡呢?他本来是一个人,却带有几分 仙气 ,因此他能够凭借他的 仙气 来解脱人生的痛苦。这和李白是完全不同的。
--选自《叶嘉莹说初盛唐诗》
苏轼外儒内佛、外儒内道:
——以儒家的兼济态度对待现实,以道家的超脱宽慰灵魂,以释家的智慧调整心态。 庸人面对苦难,怨天尤人,悲悲切切,消极厌世;天才面对苦难,用自己的才情睿智包裹苦难的沙砾成为圆润璀璨的珍珠,永远缀在历史的画布上,光照千古。
成熟是一种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辉,一种圆润而不腻耳的音响,一种不再需要对别人察言观色的从容,一种终于停止向周围申诉求告的大气,一种不理会哄闹的微笑,一种洗刷了偏激的淡漠,一种无须声张的厚实,一种并不陡峭的高度。勃郁的豪情发过了酵,尖利的山风收住了劲,湍急的细流汇成了湖,结果—— 引导千古杰作的前奏已经鸣响,一道神秘的天光射向黄州,《念奴娇•赤壁怀古》和前后《赤壁赋》马上就要产生。
战国时代楚国诗人屈原被贬之后,“大发牢骚”,写下《离骚》,抒发自己的怀才不遇。唐代诗人白居易被贬江州,“痛哭流涕”,岸上一曲琵琶,引来“江州司马青衫湿”。可以说,在苏轼之前,文人们面对仕途转折、人生落魄,往往在心灵上化不开。程翔认为:“苏东坡把儒、释、道三家打通了,冲破了封建制度对知识分子心灵枷锁的包围,真正走向了心灵的解放。什么得与失、进与退、名与利,都看透了,‘胜故欣然,败亦可喜’。余秋雨写《苏东坡突围》,主要是写苏轼从一帮小人的包围中突围。实际上,苏轼比较好地解决了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心灵突围问题。”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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