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维的“人间词话”

拄着一根文化的拐杖袁跋涉于唐风宋雨中袁唐宋词的豪放与婉约使王国维流连忘返袁他要从这些古词里去寻觅高山流水和晓风残月袁寻觅战鼓与奔马的余韵和站在窗口月光下思春的怨女遗恨袁寻觅人间一切真实的场景与情境遥

王国维的叶人间词话曳中的野三境界冶袁其实

王

国维的钻人间词话纂

凌鹰

就隐含了他那不受时空阻碍的人类共通的心路历程遥

王国维是从两个码头登上人间词话的琼楼玉宇的袁一个是他的叶人间词甲稿窑序曳袁一个便是他的叶人间词乙稿窑序曳遥它们就像一颗颗晶莹圆润的鹅卵石袁为王国维铺设了两道登上中国词坛的清幽古道遥

1906年4月袁叶人间词甲稿窑序曳在叶世界教育曳第23期发表袁共有词作61首遥

1907年11月袁叶人间词乙稿窑序曳也在叶世界教育曳第167期推出袁共有词作43首遥在有了这104首词之后,王国维又陆续填写新词11首遥因此袁便形成了我们现在读到的王国维流传下来的115首词的历史事实遥

细读王国维的这两篇野序冶袁我们完全有理由把他当作一位独具慧心的农艺大师遥这两篇野序冶是他为后来创作叶人间词话曳种下的两棵智慧树遥有了这两棵树之后袁他紧接着便将它们与他的词话作了精心的嫁接袁将它们脉络相连的艺术情思嫁接成为一体袁并用野意冶与野境冶的美学养料去滋润这棵词学的青松袁让其茁壮成长袁枝繁叶茂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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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叶人间词甲稿窑序曳枝叶向叶文学小言十七由曳的延伸袁到叶人间词乙稿窑序曳与叶人间词话曳的根须连结袁我们看到的是王国维对于中国词学野意冶与野境冶的行走和野情冶与野境冶的翻越遥

在叶人间词乙稿窑序曳中袁王国维就如是诠释道院野文学之事袁其内足以摅己而外足以感人者袁意与境二者而已遥上焉者意与境浑袁共次或以境胜袁或以意胜遥苟缺其一不足以言文学遥

从这些文化脉络中袁我们显然看到袁王国维的叶人间词话曳就是借助词来述说阐释人间大意象袁大情境袁大虚实袁大要义遥

1926年2月袁在学人中一向孤傲清高的俞平伯居然根据叶国粹学报曳上连载的叶人间词话曳中加以标点并亲自编辑成册交北京朴社作单行本出版袁且在序言中由衷盛赞叶人间词话曳野明珠翠羽袁俯拾皆是遥冶这是一个真正用心灵去聆听的叶人间词话曳的智者袁就像他曾经聆听浆声灯影里的秦淮河的渔歌唱晚一样袁聆听到的是满河的人间喧哗与宁静遥

可是袁就是这么一个文化襟怀如此豁达的国学泰斗袁竟然又一天会那样不动声色地野将卟自通己冶化一作中声纵国身文跳化史进北上京的一颐和段园绝的唱昆遥

明湖袁王国维的自沉成为至今还没有准确定论的一团迷雾遥其实袁透过这团迷雾袁再去重读他的叶蝶恋花窑阅尽天涯离别苦曳袁我们是能窥见这位国学大师之所以能在其51岁的英年时光那般从容淡定地走向人生的不归之路的心路历程的遥

阅尽天涯记别苦遥不道归来袁零落花如许遥

花底相看无一语袁绿窗春与天惧莫遥待把相思灯下诉遥一缕新欢袁旧恨千千缕遥最是人间留不住袁朱颜辞镜花自树遥

也许很多人会把这首婉约凄绝的词看作是对情感的一种低吟浅唱袁实则不然遥这其实更是借情抒怀袁一种对当时那个动荡不安的朝代世事变迁的哲学梳理袁一种对生命阅历的回头眺望遥这其实也早就隐含了王国维对于生命的最后抉择的一种心理取向遥

我们都知道袁王国维诀绝人世的最后时光是在清华园度过的遥在进入清华大学之前袁他基本上就在一种漂泊动荡中行走与奔跑袁为求学为生存为学术袁即便在叶时务报曳抑或叶清教朝育仿佛世界就曳杂志亦是正在如此涨潮遥的对江于河他湖来说海袁袁当他时就的是那潮涨潮落中的一只水鸟袁既要从这水面上觅食又想越过这无尽的汪洋袁一不小心就会被战乱的炮火或刀枪击中翅膀袁坠入那昏黄的浊浪遥

一只从钱塘江起航的小舟袁最终成了一艘巨轮遥可是袁就在这艘满载文化硕果的巨轮完全可以畅通大海时袁居然却那么平静那么淡定地在一个水深不足一米的小湖里自沉了遥这怎么不让世人费解和追问呢?

其实袁王国维的自沉是一种情理之中的结局遥

执教清华大学是王国维一生中最辉煌的岁月袁他的学术成就与社会声望当时已经达到了如日中天的狂热与高度遥凭着他硕果累累的学术成果袁北大校长派人野四顾茅庐冶请他去做国学院院长遥在北大执教年余袁最终又走进清华园袁成为清华大学的一员学术骁将遥按理说袁功成名就的王国维应该心满意足了袁应该春风得意了袁应该安心学问了遥然而袁当时的时局却让他无法找到这种感觉袁他能体察到的袁只是战乱与动荡袁只是惶然与忧心袁只是大地的倾斜与摇晃遥

这绝不是一个痴迷于学术的旧知识分子的杞人忧天遥

在那样一个时代袁外来文化的如潮涌入袁演绎出那么多新的思想与文化遥而各种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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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雅韵力量的相互角逐和军阀割据的烽火硝烟又将那个时代的天空搅得昏天黑地遥中原大战尧直奉大战尧皖奉大战噎噎一场又一场战役袁不仅要消耗无以计数的人力物力袁还将当时的中国推向了迷茫的境地遥经历了几千年的封建社会向现代社会跨越的艰难历程袁使沉溺书斋从不过问政治的王国维一下子就无所适从了遥我们现在的很多研究资料阐释王国维是个跟不上时代的清朝野遗老冶遥其中的理由便是他背后的那根谁也不敢去剪的清朝辫子和他那么得意于一代废帝溥仪所封的野南书房行走冶的野美差冶遥可是袁在给他下这个定义的时候我们无法忽略这样一个事实院王国维却是最早精心研究西方文化并接受西方思想的学人中西学成就最显著的人物!

那根垂在脑后的长辫袁不过是一个旧文化人对于一种个性的坚守而已袁而且也是一种刻意的逆反心里使然袁他的许多学问都起始于清朝袁他的许多学术成就也是在清朝的土地上开花结果的遥如今袁那片土地正在遭受那么多的动荡和阵痛袁飘荡着那么多的阴云和冷雾袁这个终生不问政治的野书呆子冶一下子就看不清谁是谁非了遥

尽管对西学的研究和应用袁使他的行为与思想都是那么的叛逆袁都是那么充满那个时代的先锋意识的袁但这并不影响他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执着与热爱遥而这种文化却又正在受到分割和伤害袁他能不痛心能不迷茫吗?一个掉进水里而又不会游泳的人的本能就是寻找哪怕是能够救命的一根稻草遥一个不懂政治自然也就看不清政局的书生所能寻觅到的一种心灵的抚慰又是什么呢?王国维觉得也就只有那根辫子了袁那根陪伴他走过了清朝的最后时光的辫子遥留住了辫子也就留住了他心里的那块净地袁那根辫子便是他对于传统文化的坚守与见证袁它与王国维对清朝的留恋之说在文化理念上没有任何牵连遥包括到溥仪身边去做那个相当于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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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某个文化单位的普通办事员一样的野心南理书坚房守行与走维冶袁护也袁是而出并于非对因为一种溥传仪统还是文化一个的末代皇帝袁并非出于对一个废帝野皇权冶的屈

从与遵守!

然而袁当动乱的局势让他终于猛醒过来袁发现留不住了自己的辫子也不知道是否就能完整地留住他视为珍宝的传统文化袁特别是做野南书房行走冶期间袁对他的传统文化信仰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时袁他的心就开始慢慢地寒冷起来了遥在这场寒冷中袁他怎么也找不到一件可以用来为他的文化信仰御寒保暖的棉袄遥因此袁他就只能那样无助地站在那个年代的风雪里茫然回顾袁希望能找到一间能为他避寒躲雨的房子遥

最后他找到了遥他找到了死亡遥

他认定这可能是一间最安全最温暖的房子遥他必须尽快带着他的学问他的文化逃到这个温暖的小房子里去袁然后静静地守着它们袁不让任何人来侵犯和践踏遥

因为这间野房子冶的诱惑袁他原来的恐惧与不安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袁他的心里也变得异常的踏实和宁静了遥

于是袁1927年6月1日这一天袁他照样一如既往地赶到清华研究院去遥这一天正是国学院为第二班的学生们举行毕业典礼的日子遥会毕袁还设了四桌宴席袁酒宴结束后袁他就同陈寅恪散着步说着话袁然后就到了陈寅恪家袁两人便知己知彼地热聊起来遥陈寅恪当然不可能知道这是他们的最后一场对话袁因为王国维在谈话中半句也没提到他的不愉快袁整个谈话中都一如往昔般平静而默契遥

王国维回到家里的时候袁有三个学生恭候在家袁想向他求教的遥王国维依然一脸的慈祥憨厚袁对学生的提问微笑作答遥

当日晚上袁又有两个学生登门拜访袁其中一个学生还拿着一把扇子请他在扇面上题字遥王国维二话没说袁当即便欣然在扇面上分别题了唐末韩的七言诗叶即日曳和叶登南神光寺塔院曳遥谁也没有想到袁这居然是王国维的绝笔书写遥

既然已经选择好了去处和归宿袁王国维就显得异乎寻常的从容与平静了遥原来的恐惧不安早就像一阵风一样吹走了遥因此袁1927年6月2日这天上午袁他依然是那么平静地来到清华校园袁依然从容不迫地做好他该做的一切工作袁就像一个即将出远门去旅行的人袁出发之前料理手头的事务一样袁然后一直忙到十点袁才向研究院一位叫侯厚培的同事借了五元钱袁坐人力车赶到了颐和园袁好像是要到颐和园来静坐休闲一样遥

缓步来到昆明湖畔袁王国维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找到一块石头袁然后坐下来袁掏出一根纸烟遥当火柴擦出的那一点火苗将纸烟点燃的时候袁就意味着那根纸烟很快将化作一片尘埃遥

指间的那根纸烟缓缓地燃烧着袁一缕缕轻烟袅袅地飘向了他的头顶袁然后化作一片虚无遥王国维就这样静静地坐在这缕散淡的烟云之中袁坐在一片虚无里遥

一个与世无争尧痴迷于学问的人袁在这一刻里又是怎样割舍他的学问的呢?又怎么可以让自己的学问就像指间的那根纸烟一样化作一缕轻烟和灰烬呢?

对于王国维的死因袁我们可以产生那么多的联想和推测袁可是袁怎么就没有人来聆听王国维在与他的学问作最后诀别的时刻的那番心灵独语?

我们可以想象袁当时的昆明湖已然再也没有往昔的轻歌画舫袁唯有一汪浅瘦的水波遥而王国维却用他忧伤而又恬淡的目光告诉我们袁这方水域似乎更适合某种花朵的绽放与凋谢遥

因为这种绽放与凋谢其实更是一种文化的轮回遥

一个那般热爱着中国传统文化的书生袁

居然有勇气选择死亡袁这其中的原因是不需要借助一封遗书去做过多的猜测和联想的遥王国维知道他在那样的乱世年间再活下去将会受到许多他意想不到的委屈和伤害袁这固然是一个旧文化人的人格与尊严使然遥可是袁更让他恐惧的袁是他不愿意看到他所痴迷的文化受到伤害遥

也许是六月的天气逐渐闷热起来的缘故袁颐和园的行人游客并不很多袁这便让这座皇家园林少了几许昔日的典丽与繁华袁而平添了几分清冷与静谧遥

几只白鹭或是什么水鸟在昆明湖的水面默然地飞来飞去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袁她们洁白的身影被轻轻晃荡的湖水摇曳出一片破碎的白光遥

就在这时袁坐在那块石头上的王国维站起了身子遥他依然显得是那么平静从容袁就像他往日来这座皇家园林读书静思之后起身回家一样遥

王国维在这里是否想过他的妻子袁想过他刚刚亡故不久的大儿子袁我们无法知晓遥我们只知道袁他确实是要回家了袁是铁了心义无反故地要回家了袁他要把他的满腹学问和满腹忧戚一起带回那间屋子里袁然后点一盏桐油灯无忧无虑地安心做他的学问遥

于是袁在昆明湖那个寂静的角落里袁王国维纵身一跃袁完成了他回家的全部旅程遥

渊本文图片来自百度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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