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合着眼伫立在桥头,细细地聆听这风的呢喃,燕的叹息,掀开眼帘,装下一城流水。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几枝桃花俏生生的探着头,静静地挑在雨幕中。我望着城中这一幕清冷的雨,忽而有些憧憬。江南小镇,枕水人家,一泓春水漾着繁花堆雪。看尽了千年的悲欢离合,沧海化桑田,这座沉沦于雾霭中的不知名的小镇,任由雨水冲刷,渐渐地显露出原貌。
城里撒着绵绵细细的雨丝,我打了伞在街巷中穿行,觅一位旧人。檐角摇曳的风铃诗化了这一城的湿意。润泽的石板上映着亮堂堂的天光。前方的路很明朗,但亮得有些不真实。潮湿的路畔布满青苔,害怕打滑的行人穿上了木屐。嗒嗒嗒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我很是喜欢这种笃实的感觉。雨巷幽幽,我不禁莞尔。
不知那对面走来的是一位结满忧伤的诗人,还是一个丁香一样的姑娘……
青翠欲滴的绿从一户人家的天井里渗出。矮矮的围墙遮不住这一园春色。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撇开那几株叶片宽大的芭蕉不谈,墙头那一架绿影婆娑的紫色藤萝也是极美的。深深浅浅的绿,或浓或淡的紫,就那么碎碎地铺在墙头,似一位侍儿扶起娇无力的美娘子。
江南子弟布的亭榭楼阁,果然有着与北方不一样的雅致心思。
故人的宅子就在不远处。坐了船,乘着烟花三月,笑看桃红压柳绿。阴霾散去,天已开始放晴,连呼吸都不由畅快了许多。
两岸商铺林立,车水马龙,好不热闹。旅店、茶馆、估衣铺、胭脂摊……各类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还有孩子们最爱的吹糖人、桂花糕、糖葫芦。红彤彤的山楂淋上亮晶晶的冰糖,晶莹剔透,香甜可人,光摸样就十分讨喜。孩子们谁若得了一串,单是闻闻香香就能美上半天,哪儿还舍得下嘴咬呀!
河畔莺歌燕舞,杨柳依依。精明能干的江南少妇风韵婉转,三千青丝挽得干净利落,操一口吴依软语在树下嘻笑怒骂,浅唱低吟。或三五成群聚在一处,搓洗着手中的衣物,唠唠家长里短。手腕上的银镯叮零作响,顾盼生辉,眉翘眼角自是万般风情,也不扭捏,别有一番英姿飒爽。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那是谁家待字闺阁的姑娘,清扬婉兮,引得不少儿郎在窗下驻足。庭院深深,漫天柳絮飞舞,她半掩着窗扉偷偷张望,秋瞳剪水,巧笑倩兮。你若一抬首,她便急忙合上窗户,似生怕教人看了去。只是那无意间微微酡红的脸颊泄露了女儿家的心事。
人面桃花相映红,江南女子的聪慧灵秀当真都是揉合着骨子里的似水温良。
小城的茶馆傍水而建。祥和的老者慢悠悠地喝着茶,一同聊天叙事话当年,偶尔吧嗒吧嗒地抽上几口水烟。然而怀中的孙儿却总是不安分地扭动着胖乎乎的身子,伸长了小手想扯爷爷白花花的胡子。乌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煞是可爱。爷孙俩笑楼一团,共享天伦,好一副其乐融融。
姹紫嫣红开遍,览不尽一城流水丰年。清风拂袖,细细的烟沙迷了眼。我轻轻按揉,用力地睁开眼,却望见窗外月上柳梢。什么故人,什么小城,不过黄粱一梦罢了。
也罢也罢,如此良辰美景怕是只有梦中才得以相见。我起身,执一笔深情,书一纸梦呓。庄周晓梦迷蝴蝶,谁知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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