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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游峰的扫路人》 篇8

2024-07-18 来源:飒榕旅游知识分享网

  陈章武,福建莆田人,1964年毕业于福建师范学院中文系。历任福建第二师范学院中文系助教,南靖县报道组干事,《福建文学》编辑、副主编,《台港文学选刊》副主编,仙游县副县长,福建省文联秘书长、书记处书记、副主席,福建省作家协会主席。福建省作家协会第三届主席团成员,中国作家协会第五届全国委员会委员。1959年开始发表作品。1985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有散文集《海峡女神》、《处女湖》、《仲夏夜之梦》、《生命泉》、《章武散文自选集》等。1983年第一次到武夷山创作的《武夷山人物画》系列作品,有2篇文章入选全国语文教科书。其中《武夷撑排人》选入人民教育出版社小学四年级上册同步阅读教材,《天游峰的扫路人》选入苏教版小学语文第十册第四单元。这两篇文章不仅赞美了武夷风光,还刻画了武夷山人民通过实际行动热爱武夷、保护武夷、宣传武夷的良好形象。

  附:《八十年代散文选武夷山人物画》——《武夷撑排人》、《天游峰的扫路人》、《导游女》

  武夷撑排人

  简直难以设想,假如武夷山没有九曲溪,假如九曲溪上没有这种轻盈小巧、用六根毛竹编成的竹排……

  竹排,一枚小小的针;九曲溪,一根长长的线。正是它们,把绿宝石般、红玛瑙般的三十六峰、九十九岩,织成了一轴锦绣般的长卷。

  如今,我站在九曲溪上游的星村渡口。感谢不知名的建筑师,用武夷山特有的丹岩在这里堆砌了一座刻有“逍遥游”字样的假山。假山下,平置着一条和实物同样大小的竹排模型。这模型,是用洁白的花岗岩精工雕琢而成的,天生丽质,自有一种朴素的、纯净的美。可惜我来不及细加品赏,石阶下已传来了热辣辣的、粗犷的招呼声:

  “上排喽——”

  他,二十出头,立在竹排的尾部,手中横着一根竹篙。一抹曙光从背后用橘红的线条画出了他修长的轮廓,活脱脱是大王峰上一棵青青的竹子。

  我们小心翼翼上了排,在横置的小木板上坐下。他把竹篙斜斜地往水里一点,身子微微一蹲,竹排便像一条鳗鱼,无声地往绿莹莹的水面滑去。一片开阔的溪水,清亮亮地把五颜六色的鹅卵石捧献在我们眼前。

  排头坐着县文化馆一位擅长搜集整理民间故事的女同志。她扬起头,朝撑排人发问:

  “你是新来的吧,贵姓?”

  厚厚的嘴唇一咧:“叫我小俞好了。”

  “那位老俞——”

  “是我爸爸。”

  “他今天没来?”

  撑排人的手轻轻一抖,竹篙的顶尖在排侧的一块石头上划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随之,一丝阴影在他的脸上迅速地掠过。

  他用我们听不懂的闽北方言轻轻地、匆匆地向文化馆的女同志说了几句。女同志急忙低下头,背过脸去,沉默了。

  水面不再那么平静了。开始有了汩汩的水声。微波细浪拍击着竹排的排沿,仿佛在轻轻地倾诉着什么。

  就在这低微的水声中,响起了撑排人深沉浑厚的声音。他,按照撑排工的老规矩,不紧不慢地讲起了武夷山的来历,讲起了“武夷兄弟”的故事。平缓的语调中蕴含着一种力量,一种坚实而又动人的力量:

  “ 很久很久以前,咱们这个地方,有山没有溪,有石头没有树。下一场雨就发一次山洪,田淹了,房舍毁了,侥幸逃脱的人们只能躲在崖顶的山洞里挨饿。幸好,出了一位彭祖老人,他领着众人劈开大山,凿穿石壁,硬是要开出一条长长的九曲溪,把洪水排出去。可惜彭祖太老了,他归天去了。他只留下两个儿子,一个名叫彭武,一个名叫彭夷。”

  峰回溪转,水声越来越响。微波细浪变成了奔突而下的激流和令人目眩的漩涡。撑排人不再言语。他睁大双眼,抿紧厚厚的嘴唇。微微翘起的排首,眼看就要撞上一块突兀在溪中的礁石,但竹篙轻轻一点,竹排又从石侧轻轻地闪了过去……

  趁撑排人专心致志和险滩较量之时,文化馆的女同志红着眼睛,悄悄地在我耳边说:

  “他父亲老俞是这里的老撑排工。我那些民间故事,有一大半是老人口述的。可惜,我们再也见不到——”

  “当心坐稳喽!”撑排人一声吆喝,耳边岩影一闪,几簇凉飕飕的水花飞上了我的脸颊。我发现,那女同志的睫毛全都湿了。

  “游客越来越多,需要增添新的竹排。前不久,老俞带人上山选伐又粗又直的毛竹,不料,下山时,拖拉机翻了……于是,小俞便接替老俞来撑排了。”

  险滩已过,面前是一汪深潭。水声平息了。水面光滑得像一块玻璃。玻璃下的潭水绿得发黑。阳光从水面上反弹上来,软软的,似乎含着一股冷意。

  撑排人停篙在手,继续讲起了往昔的故事:

  “彭祖死后,彭武和彭夷两兄弟秉承父志,一日也不敢停歇。终于,九曲溪通了,洪水泄出去了,从此,这里才有了绿的树,香的茶,开不败的花。为了纪念两兄弟的功绩,从此,这里有了‘武夷’这个名字……”

  群峰,连同倒影,全都屏声静息,悄然不语。

  九曲溪啊,你这源远流长的九曲溪!

  你把美丽和富足毫无保留地奉献在游客的面前,而古往今来的种种艰辛和不幸,却深深地埋进了幽幽的潭底。

  幽幽的深潭,永远是静默无声的。

  天游峰的扫路人

  没攀登过天游峰的人, 不能算到过武夷山。

  天游峰——武夷山的第一险峰。九百多级石梯,像一根银丝从空中抛下来,在云雾中飘飘悠悠,仿佛风一吹就能断掉似的。那天,我终于顺着这根银丝上了峰顶,心里好不得意。

  下了山,已是傍晚时分。我游兴未尽,便踏着暮色,沿着小溪散步。在一片静寂中,我隐约听见“哗——哗——”的声音,颇有节奏地从岭下的竹丛中传来。这声音由远而近,一声比一声分明。我循声迎了上去,及至到了眼前,才看清是一位精瘦的人。他身穿一套褪色的衣服,足登一双棕色的运动鞋,正用一把竹扫帚清扫着路面。原来老人是游览区的扫路人,每天负责打扫登天游峰的石阶。

  老人引我进了他的小屋,为我沏了一杯浓茶。茶,很热,很香,仿佛一股暖流,很快把我们俩的心灵沟通了。 “如今游客多,您老工作挺累吧?”

  “不累,不累,我每天早晨扫上上,傍晚扫下山,扫一程,歇一程,再把好山好水看一程。”他说得轻轻松松,自在悠闲。

  我抬头望了望在暮色中顶天立地的天游峰,上山九百多级,下山九百多级,一上一下一千八百多级。那层层叠叠的石阶,常常使游客们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甚至望而却步,半途而返。可是这位老人每天都要一级一级扫上去,再一级一级扫下来……我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借着淡淡的星光,我仔细打量了他:瘦削的脸,面色黝黑,淡淡的眉毛下,一双慈善的眼睛炯炯有神。

  “您老有60岁了吧?”

  老人摇摇头,伸出了七个指头,然后悠然地说:“按说,我早该退休了。可我实在离不开这里:喝的是雪花泉的水,吃的是自己种的大米和青菜,呼吸的是清爽的空气,而且还有花鸟作伴,我能舍得走吗?”

  我紧紧抓住他的双手说:“30年后,我再来看您!”

  “30年后,我照样请您喝茶!”说罢,老人朗声大笑。笑声惊动了竹丛的一对宿鸟,它们扑稜稜地飞了起来,又悄悄地落回原处。这充满自信、豁达开朗的笑声,一直伴随我回到住地。

  导游女(节选)

  过了水帘洞,鹰嘴岩,再到流香涧去!

  流香涧,多么富有诗意的名字!

  可是,通往流香涧之路,只是一条曲曲弯弯的、正待整修的石板路。

  她,始终走在前面,却又频频回首。一身雪白的制服,只在领口处露出一角火红的运动衫。伫立时,她分明是一株亭亭玉立的白杜鹃。走动时,她又灵巧得像一只小野鹿,脑后那一束乌云般的秀发,随着脚步有节象地甩动,秀美而又飘逸。

  在我们这一行人中,他最年轻。也最老:她能把几千年前的山川变异、历史掌故绘声绘色地说出来,连那位北京来的老画家也听呆了,像孩子似地张大了没牙的嘴巴。

  她不是植物学家,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果了如指掌。那两位南京林学院的学生,一左一右紧随着她,仿佛紧随着他们的导师、教授。

  她说,她“暂时”还不会写诗。’可是,从李商隐、陆游到郁达夫、郭沫若……古今诗人咏叹武夷的名句,源源不绝地从她的嘴里奔涌而出,害得那位戴眼镜的香港记者,边走边记,差点一脚踩空,跌落水圳。

  “她没上过旅游学校,却又颇通游客心理学。对那位信奉大慈大悲观音菩萨的老阿婆--从新加坡返国观光的老华侨,她专讲这里的民间传说:大王与玉女,朱文公和胡丽娘……

  不料,“嘶--”的一声,路旁的野玫瑰,伸出长长的带刺的枝条,把老阿婆的一条崭新的黑底紫花的裤子给勾破了,口子裂开近尺长。

  顿时,马六甲海峡乌云密布,老阿婆哭丧着脸,跌坐地上,再也不肯往前走了:“罪过,罪过,我就坐这儿等你们回来吧!”

  一人向隅,举座不欢。

  她,笑吟吟地来了,纤手儿轻轻地拨开野玫瑰的枝条,用山泉般又清又亮的嗓音甜甜地说:“老阿婆,祖国的花草可有情意呢!它见您老人家不远千里,漂洋过海来武夷,她舍不得您匆匆走开,特意伸出手儿拉着您,不让您走呢!”

  老阿婆紧蹙着的眉头舒开了。

  她蹲在老阿婆身边,打开自己的小提包,拿出针,拿出线,飞针走线,轻灵灵地,一下子把老阿婆裤子上的裂缝严严实实地缝好了。

  老阿婆的眼角漾开了笑意。

  她搀着老阿婆站了起来,眼睛一亮:“瞧,那是什么?”她指了指路边的一丛野花--修长的叶片碧森森,小喇叭式的花儿金灿灿,“这,是忘忧草。”

  “忘忧草--忘忧得喜,善哉善哉!"老阿婆舒心大笑,高兴极了。

  前面就是流香涧。两旁,一色陡峭的石壁,中间,一条九曲回肠的小溪涧。峭壁上下,溪涧两边, 着, 着,全是兰花,武夷山特有的馨香醉人的兰花!一缕阳光从峡谷上空轻轻地飘落,兰花的倒影使涧水显得忽明忽暗,斑斑驳驳。从小巧玲珑、圆润光洁的小石子间滤出来的洞水,琅琅当当,发出古筝般清越的声韵……

  老阿婆亲切地搂着她,仿佛搂着武夷山的精灵。她请我为她俩照一张相,一张值得永远纪念的相片。

  我屏声静息, 地按动了快门。

  流香涧啊,您流入海外侨胞心间的何止是兰花的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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