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读林语堂著的《苏东坡传》,心中的慨叹又多了几分。细究苏东坡其人其事,觉得在品性上我与他有相通之处。他若遇不惬心意之事,便觉得“如蝇在食,吐之方快”,我也经常因心直口快,伤了别人而不自知;他待人亲切热情,慷慨厚道,虽不积存一文钱,却觉得自己富比王侯,我也真诚与人交往,大方率直,对金钱淡漠,重精神而轻物质;他快乐时很难说不快乐,不快乐时也很难作出快乐状,我也将喜怒哀乐写在脸上,从来不做违心之举;他不能忘情于绿水青山,总喜欢让自然之魅力浸润他的心神,我也喜流连于万壑千岩之间,在韶光美景中焕发我的身心;他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以陪卑田院乞儿,眼前见天下无一不好人,我也只重视别人的闪光处,常忽略他人之不足,处处能包容人;他能在每一逆境中安然度过,依然不忘享受生活,我也能面对挫折时不言失败,不计个人得失,依然心存感激热爱生活;他能在作品中流露本性,真笃而诚恳,发乎内心,我也能自得其乐,字字从真纯的心肺间流出------
但是苏东坡,是人间不可无一难能有二的,他是天地间的凤毛麟角,他人是不能望其项背的,他本人心智上才华的卓越是不可以预测的,我之所以大言不惭,与东坡自比,不过是仰其鼻息的自我陶醉罢了。
记得七年前有一段时间沉浸于临苏东坡之书,本科自考毕业论文选题为《从苏轼的书帖题跋中解读苏轼的审美倾向》。于是乎,日读其诗文,夜临其书帖,东坡居然入我梦来。时至今日此时,我依然能真切地再现当时的梦境:在黄昏的海滩边,海浪温柔地拍打着岸边的礁石,海边停泊着一艘小船,而我是这船上即将远行的客人。当我向远处的村庄投去深情的一瞥权作告别时,暮色中一位高颧美髯的老者正向我走来,他挥手示意要我留步。他说了一些祝我旅途顺利的吉语,我也望他珍重,最后他拿出一块丝帛,正面是他托我带给他儿子的一封家书,反面则是一片丰收在望的桔园,枝上黄澄澄的橘子殷实得可爱。
依依话别之后,船渐行渐远,在挥手的瞬间,我看到他的袖口上绣着“东坡”二字,他不就是我仰慕之至的大诗人吗?他不就是我倾倒万分的文坛巨匠吗?我心一急,脚一蹬,行了------醒后的惆怅延续了很久,与东坡的对唔实在太仓促,望其再度入梦的愿望也终未能实现,而对其才情的迷恋却涣涣如流水般一发不可收拾。林语堂曾说,“他的精神在下一辈子则可成为天上的星,地上的河。”是的,他应该是化作了星星在星际间遨游,这最符合他的个性。我喜欢望星空,因为我觉得这浩瀚中,必定有一颗是东坡。虽然他居无定所,逍遥于太空,但他肯定是最耀眼的一颗,我想我能看到他,因为我分明看到了他那双亦庄亦谐、天真烂漫的眼睛,那张洋溢着乐观闪烁着智慧的我熟悉的脸。我喜欢望月,尤其是十五的圆月,因为我总觉得当东坡将人间之月演绎得如此动人如此完美之后,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对他情有独钟呢》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对他魂萦梦牵呢?除非我们的思想已冻结,我们的感情已麻木,我们的生命已终止。
写到此处,步出阳台,抬望眼,一弯娥眉挂于天边,夜空星疏点点,西边有一耀星,最似东坡容颜,若是有知,可否再入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