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散文阅读:郑剑文《那一片消失的红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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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2-04-23 1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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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3-04-28 09:56
那一片消失的红树林
郑剑文
家在海边，门口就对着大海，而大海与村庄之间便横亘着一道长长的沙滩。在沙滩的东边铺展着一大片矮矮的绿色植物，后来才知道那叫“红树林”，而那时我们都称之为“海丛仔树”。其实，我至今仍不懂，那一大片低矮如草甸的植物何以叫红树林呢？
不论怎么，海滩上的那片红树林曾是我童年的一抹亮色，给我很多的猜想空间。记忆中的故乡宁静得如一首诗，白日里除了偶尔有渔民的几声呦喝外，便只有隐约的涛声相伴，静夜的一声狗吠便可传遍全村。那时的故乡真的单纯得像一幅儿童画，大片蓝色的天空与海洋、大片白色的沙滩与石头房子，还有大片的绿色林子，当然那排高高的树是防护林，那片矮矮的树便是红树林，而在画面上轻盈掠过的便是白色的鸥鹭，就是那片红树林与那群白鸥鹭很好地装点了故乡的风景，也装点了我的童年，使那些已然苍白的日子因此鲜活起来。
是的，印象中红树林是鲜活的，因为那片茂密的小树丛中隐藏着无数鲜活的小生命。小时候不喜欢读书，常与几个伙伴偷着跑到海边钓鱼，一根长长的竹竿扎着一条细细的丝线，一个弯弯的钓钩串着一段软软的沙虫，于是一件简单而实用的钓竿就算完成。那时的鱼儿很单纯，一段沙虫做成的饵料往往能诱来数条嘴馋的小鱼，涨潮之前总能钓到一大串鲜活的杂鱼。毛蟹则较狡猾，喜隐身红树林下的泥洞里，你随便用脚堵住一个洞口，旁边便有一个洞冒出水泡，于是伸手往洞里一摸，十有*能抓出一只巴掌大的毛蟹来，当然被毛蟹的钳脚咬伤是常有的事，即便如此也十分兴奋，因为晚饭便多了一道美味。
滩涂上的跳跳鱼与招潮蟹最是顽皮。退潮时分，整个滩涂简直成了跳跳鱼与招潮蟹的天下。伴着渐行渐远的浪花，跳跳鱼总喜欢聚到一起追波逐浪，并故意溅起细细的水花。而数不清的招潮蟹则在一旁晃动着夸张的大螯，那架式似乎在示威。其实，它们也都是在虚张声势，人一走近，刹那间就跑得无影无踪，海滩很快又恢复了宁静。偶尔，我们也会捉些跳跳鱼与招潮蟹来把玩，玩腻了就放生，从来不会想到那些小鱼小蟹还是美味，虽然那时穷得不知肉味。
我常陪母亲到海滩上捡拾海藻当猪食，如今想来，那时的家畜比人有口福，鲜嫩的海藻、肥美的虾蛄、即便是鲜活的杂鱼也常是猪食的主要内容。那时的海滩非常洁净，极适合海藻生长，那薄如绿毯的海藻铺满半个滩涂，俯拾即是，很快就能填满两个大竹筐，于是挑着沉沉的担子，走在回家的路上，感觉双腿总比沙滩还松软。挑不动了就躺在沙滩上看风景，我喜欢那些在红树林上翻飞跳跃的鸥鹭，那些白色的鸟儿就如海的精灵一般，时而优雅地在树梢上跳着轻盈的舞步，时而掠过海面落下一串空灵的叫声。望着白鹭远去的身影，我的心便也开始飞翔，我企盼着有一天也如白鹭一般飞向一片崭新的天空。
后来，我也真的飞出了那个宁静的故乡，也因此疏远了那片美丽的红树林。然而，在离家的日子里，那片红树林却四季长青着，成为我记忆中永远的风景，我想红树林是不死的。然而，我还是错了，原来美丽的东西往往是脆弱的。
不久前的一个寥落的黄昏，我又踏上故乡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海滩，想寻回一些儿时记忆的碎片。然而，以前宁静而偌大的海面因许多轮船的停泊略显局促，以前亲切而温馨的村庄因新建了许多高大楼房而变得生分了。走在沿海大通道，呼啸而过的汽车张扬着时代的风采，那道曾经美丽的沙滩如今成了脚下的水泥大道，那片曾经苍翠的红树林如今已成码头货场。唉！涛声依旧，白鹭难寻。
那些可爱的跳跳鱼与招潮蟹也已经十分罕见了，我不知道失去了那片茂盛的红树林，如今它们栖身何处？我是见到有几只跳跳鱼在浸着汽油的滩泥上艰难地爬行，它们是否正在寻找一处可以容身的净土？站在繁忙的码头上，我在追念着那一段逝去的时光，我在怀念那一片消失的红树林。
